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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的视线瞥过万骨阵,只见骷髅骨的眼眶中鬼火阵阵,枯骨燃烧,阴炁冲天,空洞的旋涡越来越大。

孟东君眼里闪过畅快。

“顾小郎倒是牙尖嘴利,好戏才刚开场呢。”

不过——

孟东君眼里闪过一道疑惑,按照秘法中所言,这万骨阵献祭,修罗道大开,里头的堕物闻到人间界的味道,应该如蜂巢里的群蜂一样蜂涌而出才对啊,怎地会是只有寥寥数个?

……

战况激烈,又是一个堕物在顾昭手中化作糜粉。

她手中的长.鞭一甩,堕物的长舌被生生拽断,长舌没了身体,犹自如狰狞的长虫一样拱动扭曲。

顾昭将长舌往孟东君那边一丢。

孟东君瞳孔大睁,看着这湿腻又血腥恶臭的长舌,向来养尊处优,身边有着众人护卫的他僵住了。

“陛下小心!”鸱鸮急急喝道。

它化作了一阵黑风缠上了犹带一分贪婪的长舌,只见一舌一鸟相斗,忽上忽下,倒也颇为精彩。

旋涡中又有了动静。

顾昭瞧了孟东君一眼,眼睛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只见意随心动,她手中元炁汇聚的长.鞭灵巧的朝孟东君探去,在孟东君还未反应过来时,长.鞭如麻绳一般的缠绕上了他的腰间。

不好!

“陛下小心!”冲虚道长着急,奈何力有不逮。

孟东君低头看腰间的元炁,下一瞬,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因为失重,他抓着粪勺的手更紧了。

“陛下啊——”

那厢,灭了长舌的鸱鸮圆眼一睁,惊骇又慌的喊了一声,尾音高亢,沙哑粗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破音了。

它羽翅一振,撩起一阵黑雾,犹如一道幽光一般朝孟东君扑去,只见它尖嘴尖尖,鸮眼无情的盯着孟东君腰间的元炁,下一瞬就要啄去。

变动发生在一瞬间。

孟东君腰间一块凸起的元炁光团倏忽的光彩大盛,两厢气劲相碰,犹如铁树银花一般在半空中里绽开。

不好!鸱鸮心下一凛,急急的后退。

然而迟了,绽开的元炁化作一张大网,在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它兜住了,缠绕得严实的飞到顾昭手中。

顾昭动作利落,紧着就将它塞到六面绢丝灯,心里舒了口气。

这可得搁好。

这不是鬼鸮,这是她答应尊神的粪瓮嘞!可不能磕坏了。

她顾小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守信着呢!

没了鬼鸮,顾昭冲长.鞭另一头缠绕的孟东君笑了笑。

孟东君心下一紧。

还不待他多想,只见万骨阵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那是骷髅骨被燃烧殆尽发出的声音。

就像是最后的庆宴一般,骷髅眼里青色的火光更旺了,阴炁腾空,腐蚀出更大的黑色空洞,修罗道开得愈发的大了。

一只又一只的堕物长手长脚的走出。

它们左右张望,深嗅一口,闻到人世间那鲜美的和灵魂滋味,眼里闪过贪婪。

“桀桀,真香啊。”

渗人的眼神盯住顾昭,长舌舔过,带动唾液连连。

“这个最香,好久……我好久都没嗅到这么香的人了,还是个娃娃……桀桀,娃娃好啊,肉嫩着哩。”

“尝尝这个,这个也香着呢。”顾昭笑了笑,手一甩,卷着孟东君朝堕物的嘴边送去。

孟东君目眦尽裂,“顾昭!”

顾昭哈哈一笑,“听到了,陛下不用如此大声。”

粪勺里,冲虚道长气急得直跳脚,须臾,他却又有一股熟悉的绝望漫上心头。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这世间有了他冲虚,为何又要有个顾小郎?

杀胚,这就是个不要脸的杀胚,市井里出来的小混混,啊啊啊,陛下啊——

此时,被冲虚道长念叨的陛下孟东君也不甘心,他的腰间虽然缠绕着元炁,耳朵边是堕物带着腥风的长舌袭过,不过,他的双手还是自由的。

孟东君当即抓紧冲虚道长,奋力的将粪勺朝袭向面门的堕物袭去。

一时间,此处恶斗激烈。

修罗道里。

孟风眠的黑背弯刀一进一出,又一个红皮怪物倒地。

他站直了身子,手中的弯刀垂地,黑背刀的刀身上有暗红又腥臭的血迹滴下,弯刀扭了扭,上头一抹暗红的光亮闪过,似它在无言表达,够了够了,它已经饮饱鲜血了。

在孟风眠的脚边,无数堕物倒地,无一不是心口受创,一招毙命。

他抬头朝前方看去。

只见那儿出现了一道门,门的另一头漾着橘黄的暖光,气息干净清甜,馥郁芬芳,和这一片只有黄沙漫天和杀戮的世界不一样。

无数的堕物从四面八方涌来,面带贪婪和痴狂。

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入了这扇门,去那个世界。

孟风眠知道,那方世界是人间世。

他迟疑了一瞬,瞧着那蜂涌而至的堕物,在自己还未想好到底要不要出手时,手中的刀便已经刺出了。

守护,就像他刻入灵魂中的本能一样,哪怕此刻的他也是堕物中的一个。

孟风眠灰白的眼翳黯淡了一瞬。

他的目光扫过这一地的堕物,自从他在修罗道中杀出名堂,已经许久不见这些堕物了,不想竟还有这般多。

堕物嗅到人世间的美味,犹如瞧见了鲜美肉味的马蜂,倾巢而出。

孟风眠一人一刀,难免有落网之鱼。

他原地站了片刻,提着刀,走过那尸横遍地,抬脚往那扇开在虚空中,散发着橘黄暖光的大门处走去。

下一瞬,孟风眠的脚步停住了。

他的视线看着门的另一头情形,眼睛越睁越大,自入了修罗道后,无情无波的灰白眼翳里有着古怪的神色。

“……二哥?”

许久未言,孟风眠的声音沙哑干涩,就像吃了一嘴的风沙一般。

只见门的另一端,他的二哥孟东君被一道莹白的元炁缠绕,手中拿着一个长柄圆球的武器,此时正和修罗道中里的长舌堕物激斗。

堕物的长舌带着血腥煞气,能腐蚀万物,孟东君时不时的被长舌擦过,绸制的里衣被腐蚀成破布条,挂在身上破破烂烂的。

不过片刻时间,孟东君身上就挂了彩,一片红一片青,瞧过去狼狈不堪。

“咻!”又是长舌掠过皮肉,堕物桀桀怪笑,“香,真香……呸呸呸!这是何物,臭死我了。”

心口处被舔到,沾了堕物恶臭的唾液,孟东君羞愤不已。

“顾昭,竖子尔敢!”

“咦?”顾昭瞧着孟东君的心口也是诧异。

只见他的皮肉被刮红刮破了,被堕物舔去上一层皮肉后,内里的阴邪之炁溢散而出,带着腐朽的恶臭。

就像是一块冰雕,外头被雕琢得风光霁月的皮囊,太阳一晒便化,露出内里狰狞的一面。

顾昭恍然,“你这身模样是假的?”

“我就说嘛,你明明生得像风眠大哥,风眠大哥那般好的人,你是他二哥,就算没有爱屋及乌,我也不该瞧你不顺眼啊。”

意随心动,顾昭将元炁缠绕的孟东君往堕物嘴巴里送。

她倒要瞧瞧,庆德帝这副好皮囊下头,到底装的是什么鬼东西!

孟东君挥舞粪勺,失去了淡定,惊叫连连,“顾昭,你以人饲养修罗道的堕物,天会罚你的,天会罚你的!”

顾昭撇嘴,“胡说,天地之势只会里夸我做得好。”

那厢,堕物也是气闷。

这往自己嘴巴边送的人,它吃第一口第二口是好吃,多吃几口,味道咋这么不对呢,透着一股老臭鱼的味道。

堕物不干了。

长舌避开孟东君,紧着就朝顾昭袭来。

顾昭不痛快了,“叫你吃你就吃,别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这样不好。”

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中出现了另一条莹亮的长.鞭,长.鞭猛地将堕物缠绕上,硬押着它往孟东君身上咬去,喝道。

“吃了!”

孟东君和堕物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瞧到了绝望。

修罗道里。

孟风眠停住了前进的脚步,灰白的眼翳里闪过一道迟疑。

顾家阿弟,当真好凶啊。

这么一迟疑,万骨阵最后的一颗骷髅头燃尽,那一面骷髅头砌成的墙也化成了糜粉。

火光熄灭,阴炁消弭,修罗道的大门“倏地”一声阖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