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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夫人瞅过周围,惴惴不安,“道长,我们还是跟着您吧,这荒郊野岭的,我儿受着伤,我和当家的一个老,一个妇道人家,留在这儿等您……我们,我们着实不安啊!”

“严夫人莫忧,我这徒弟会留在这儿护着你们。”安山道长指着曲烟,宽慰道。

曲烟挺了挺胸膛。

严夫人:……

弟子哪里有做师父的可靠?

再说了,这可不是别的事,稍微一下还能将就,这要是真的遇到了点什么,他们几人还不够塞牙缝呢!

严若南将拐杖重新拄到咯吱窝下,咬了咬牙,硬声道。

“道长,我可以的。”

他面容上有疯狂狰狞的神色闪过,月光落在皮上,漾着森冷之色。

此时,他的声音就像地下爬出的恶鬼,似哭又似笑。

“我定要瞧瞧,到底是何方邪物竟然断我手足?还毁我前程?待它落入道长手中,我定要生啖它肉!畅饮它血!如此,方能消我的心头大恨!”

曲烟看了一眼严若南握紧的手,只见上头青筋暴起,显然这大恨不是虚言。

安山道长叹了口气,“那就一道走吧。”

罗盘在安山道长面前悬浮,只见一道红光若隐若现的由罗盘中透出,穿透过黑黢黢的山林。

严家夫妇和严若南瞧到这一幕,对这个出门就寻到的道长更是信任。

不枉费他儿他忍痛再剜下一些皮肉,果然,这被咬的伤处就是有妖力残余。

瞧,这不是就要抓到了么?

严若南瞧着红线,兴奋得伤处的疼痛都能忘却了。

……

一行人顺着红线,脚下贴上安山道长给予的神行符,很快,他们越过一片河流,前头是一片平整的山地,视线豁然开朗。

只见树木高耸,枝丫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鬼影,零星的有一些墓碑出现,月色下泛着森森的白。

此处莫名的有“咚咚,咚咚”的声音响起,就像是深夜里有人在敲门一般。

红线到了这一处便陡然消失了。

安山道长一挥袖,漂浮在半空中的罗盘眨眼便不见,只见他目光一凝,视线落在一棵两人抱柱宽的大树上,声音沉沉。

“寻到了,在这!”

严若南捏着手,目光癫狂的看了过去。

抓到了,抓到了,马上就要抓到了!

……

“妖孽,你残害郡城六户人家的好儿郎,闹得郡城人心浮动,铸下如此大错,还不快快现形?”

说罢,安山道长一挥袖,精纯的道力犹如一条银带一般,猛地朝枝叶繁茂的大树袭去。

瞬间,树影摇动,犹如狂风过境。

在严家人期待又愤恨的目光中,一个小小的影子掉了下来,只见它“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下巴磕地,后头有一团如火团一样的大尾巴。

曲烟瞪大了眼睛:“道长,是,是松鼠?”

难道是松鼠精?

安山道长皱了皱眉,只见他手一扬,空气中骤然起了一道风,风在小松鼠还晕头转向的时候,陡然化作枷锁,牢牢的将这松鼠缠住。

下一瞬,松鼠捏在了安山道长的手中。

曲烟瞧了一眼,啧啧了两声。

“不愧是吃肉的,这小脸怪胖的。”

好不容易从跌下树的头晕中好一点的松鼠气炸了,只见它两腮一鼓,目光凶狠的瞪着曲烟,下一瞬,它的口中倏忽的飞出两道飞光,飞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朝安山道长和曲烟袭去。

曲烟捂着脸呼痛,安山道长抬袖一挡,只听“铿锵”一声,犹如短兵相接,飞光逊色,落到了地上。

安山道长一看,这倒也不是别的东西,就是一粒板栗罢了。

“畜生好胆!”

“道长——好痛——”曲烟拖长了声音,嘶了一声,那是吃痛后倒抽冷气的声音。

严夫人见他声音里有哭腔,眼里有轻视浮过。

甫一打照面,那畜生妖孽还在道长手中捏着呢,竟然还吃了瘪?真是没用!

严夫人更是看轻曲烟了,心中却也庆幸,还好方才忍痛跟来了,就是苦了她儿遭罪。

……

刚刚那个板栗正好打在曲烟的脸颊旁,待他放开手,上头一下就浮现起一个青肿的大包。

胖脸的松鼠乐得咕咕,咕咕的直笑。

末了,它的目光狠狠的剜了曲烟和安山道长一眼,心中哼哼。

敢说它胖?它就让他明白什么是真的胖!

瞧着落在地上的那粒板栗,大尾巴松鼠懊恼不已。

它打这年纪大的做啥,就该紧着年纪小的打,一边一个,那样才好看呢。

松鼠目光幽幽,只见它腮帮子鼓了鼓,眼瞅着就要又有两道飞光射出了——

曲烟一下就躲到了安山道长的身后,嘴里喊着,“道长,救命。”

安山道长手一紧,一把捏住了胖松鼠的嘴巴,要发射的飞光瞬间哑火了。

下一瞬,他眉头皱了皱,探头凑近胖松鼠,抽动鼻子嗅了嗅,自言道。

“怪哉怪哉。”

严若南紧张,“道长,可是有何不妥?”

“这妖炁的味道淡了一些。”安山道长一把捏着胖松鼠,将它脑袋一拨,对准了严若南,眸光发沉。

“小东西,认得这人吗?他手脚的伤可是你伤的?”

“咕咕,咕咕!”

胖脸松鼠尖细着嗓子骂神经病,它真是流年不利,好端端的睡窝里,峨眉月,月华较少,它难得偷懒一夜,睡得正香就被人扯下来了。

它瞅了瞅严若南。

呸!这晦气的小白脸,它才不认识呢!

安山道长若有所思,“看来是不认识了,你身上有那道妖气,不是你,定然也是镇日和你厮混的小妖了。”

“它咬了严公子等郡城六户人家好儿郎的手指脚趾,废了他们的手足,都是读书人,又乡试在即,数年的寒窗苦读顷刻间付之一炬……其心当真恶毒,当真可诛!”

“快说,此妖现在在何处?”

安山道长的声音不大,却如洪钟一样落在了胖脸松鼠的脑海里,它的心神恍惚了下,视线落在了严若南缠了白布的手和脚上。

被咬了手指脚趾,咦惹,才不是它和它的小伙伴呢,手就算了,脚丫子多臭臭啊。

下一瞬,胖脸松鼠的身子僵了僵。

等等,手足?毁了手足?

它想到日间去私塾玉兰树上趴着的小狸,明明那鼻子灵,闻不得花香,一闻就一个劲儿打喷嚏的小狸,春日花开娇艳时候,它却不曾一日落下过。

它说了,它不是去读书识字,是为了它的大哥,它如手足一样的大哥。

胖脸松鼠的脸一转,视线落在前头的一处空地。

那儿本该有座坟的,后来坟没了,小狸日日夜里扰着山里的清静,咚咚,咚咚个没完没了,就为了寻个鬼问问,那顾昭是谁,瞧见它大哥没!

前两日夜里,它瞧见小狸在那埋着什么,末了,它掩上土,趴在地上。

月夜下,那圆圆的脑袋搁在交叠的前肢上,投在地上的影子有些安静,有些悲伤,它瞧了都莫名的心里发酸,都不好意思上前吵吵了。

胖脸松鼠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让自己去瞧那写着风眠的墓碑。

小狸,小狸在洞里……

“咕咕,咕咕。”

我不知道,不干我事,臭道士你找错人了!

胖脸小松鼠扭着头,犟着嘴只道不知。

安山道长一拍腰间的酒葫芦,葫芦扭了扭,一跃跃到半空,他咬开葫芦头,仰头喝了一口,在小松鼠鄙视的目光中畅饮,末了哈哈一笑,还喊了一声痛快!

小松鼠觑了一眼。

喝大酒……瞧瞧腰间那长杆杆是啥?那不是老大爷鬼们爱抽的大旱烟么!

这又是酒又是烟的,不是好人,铁定不是好人!

“小家伙儿,教你一个乖,说不知道不认识的时候,眼睛别到处乱瞟,因为啊,你所想的会在眼睛里泄密,除非你脑袋空空,当真不知道!”

话才落地,安山道长在胖脸小松鼠惊骇的目光中,手中的葫芦朝天一丢。

葫芦猛的变大,重重的往地上砸了下去。

下一瞬,黑土四溅,其中黏腻着黑土的小疙瘩飞天。

瞧着葫芦落地的地方,小松鼠提着的心这才松了松。

原来,它方才瞧着的是这儿,不是那风眠的坟啊,万幸万幸。

预想的小妖没有出现,安山道长皱了皱眉。

那厢,葫芦中的酒水将小疙瘩上的黑土冲净,也将半空中小疙瘩的真面目露了出来,小松鼠瞧到了,终于知道前两日小狸埋的是什么。

旁边的严若南在瞧到的那一刻,眼睛瞪圆,目眦尽裂,他嘶声喊道,“手,是我的手!脚,是我的脚啊!”

他心中大恸,急急的拄着拐杖往前。

毕竟是山地,再是平整的地,它也是山石遍地凸起的地方,严若南拐杖急急的拄着,碰到石头,一个吃力点不对,当即一个踉跄,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严夫人揪心,急急的过去,“我儿,我儿啊!”

“手,是我的手……脚,是我的脚,我的……”

严若南状若未闻,只发痴一般的盯着半空。

那儿,黑土落地,数十个手指脚趾悬浮半空,泛着苍白,透着几分青,分不清是严若南的,还是其他五户儿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