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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江治睿一行人摇摇欲倒,惊疑的环看过周围,“这是地龙翻身吗?”

这中间,江治睿和裴一清的目光恰好碰到一处,彼此从彼此的眼里瞧出了懊恼和后悔。

他们就知道,这夜里走山路准没好事!

“不是地龙。”顾昭抬头看前方,声音很轻,“是堕心。”

几人顺着顾昭的视线看去,这一看,顿时一惊。

只听前头有山石簌簌落下的声音,倏忽的,只见两边数盏灯接连燃起,一路蜿蜒至山石的峭壁处。

山石抖落,那儿一颗拳头大小的桃状物,湿腻光滑,鲜红鲜红的,就像一颗人心。

这时,人心上有柔软的细管蜿蜒而开,秋风中轻轻飘扬,细管的另一头就是方才两边亮起的灯。

众人顺着细管看去。

这哪里是灯啊,分明是一个个人皮!此时,细管蜿蜒在人皮的心口处,点燃了那一处的心灯。

僵僵立在两边的人垂着眉眼,唇边却勾一道诡谲的笑意。

秋风吹来,不同年月的衣裳衣袂翻飞,打在空荡荡的皮囊上,就像是风吹过灯笼的桑皮纸,“簌簌,簌簌……”

……

“天呐,这是什么?”

几人看着这诡谲一幕,脚步都站不稳了,裴一清连忙搀扶住江治睿,几人抬头朝那颗心看去,眼睛映射着堕心反射的红光,瞳孔急剧的收缩。

顾昭同样抬头看着。

原来,这便是修罗道中的堕心啊。

下一刻,只见此地风炁起,两边的人皮在风炁的托举下,晃晃悠悠的浮起,倏忽的,这些人皮往天空中升去,像一盏盏的孔明灯。

黑暗中,它们急速的坠落,像流星划过漆黑的天畔,美轮美奂。

“星,星陨。”江治睿扶着裴一清,失声喊道。

是他那日见到的星陨。

此时,顾昭和孟风眠也明白了,为何那些被堕心沾染的人,每一个都说自己曾经看到了很亮的星星。

原来,那不是星星,是这人皮的心光所燃。

漫天流星朝孟风眠坠去,直奔心口之处,顾昭手诀一翻,元炁如海浪般朝坠落的堕心拍去,与此同时,孟风眠手中的弯刀横出,刀刃中血煞之炁如刀芒横扫而去。

三方气劲在半空中相碰,激起波浪层层,瞬间,灯灭星落,化作黑灰,一阵秋风吹来,了无痕迹。

……

“大人,没事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裴一清拍了拍江治睿,清俊的脸上是欢喜的笑意。

江治睿紧紧的闭着眼睛,坚决的不肯睁眼睛,他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被堕心沾染,蒙昧心神,不知不觉中,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明明还是自己,却被欲望所主宰……不,那时的他,只剩个皮囊是自己的,内里早就被腐蚀得面目全非了。

腾空的人皮灯成了糜粉,堕心消亡,山石上那颗心瞧过去更红了,与此同时,地动山摇,泥土如流水,簌簌的往旁边流去,地里又有新的尸首站了起来。

江治睿到底还是睁眼了,直面自己曾经的恐惧。

他环顾这一盏接连一盏燃起的人灯,心中有了喟叹。

若是放任欲望膨胀,想必,最后他也是这其中的一盏吧,这些人是诡谲可怕,却也不过是被堕心害的可怜人啊。

……

“风眠大哥!”顾昭喊了一声。

孟风眠知意。

只见他猛的将黑背弯刀朝地上插去,强烈的气劲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激荡而去,犹如海浪中波涛阵阵。

气劲所过之处,人皮心灯灭去。

顾昭将手中的灯往半空中一抛,六面绢丝灯腾空,下一瞬,橘色的光团漾开,犹如一轮初升的旭日。

光所过之处,诡谲的阴邪之物似被火撩过,一点点的碎开。

……

这时,此地有些安静,不知什么时候,山摇地动停歇了,只秋风吹拂过树梢的簌簌声。

“没事了吗?”裴一清小声问道。

江治睿扒拉着他的手,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闻言,他朝山石处努努嘴。

“那颗心还在呢。”

几人看了过去,可不是心么,那些细管断了去后,它瞧过去更像一颗心了,此刻还“扑通,扑通,扑通”的跳着。

顾昭瞧着那颗心,神情谨慎。

“看来,祁北郡城的堕心一事,就是这颗心捣的鬼。”

虽然只是一颗心,不过,它上头散发的炁息十分的怖人,似黄泉水里有着无穷无尽的七情六欲,拖人沉沦,又似漫无边际的黑,里头遍是晦暗的炁息,沾上一点,就能绝望的自我枯萎。

顾昭说完,还不瞪了安山道长一眼。

“瞧到没,这事可不关大哥的事,罪魁祸首在这呢。”

安山道长蹙着眉看着那颗心。

曲烟气顾昭方才拿抽泥巴到安山道长脸颊处,闻言,他颇为记恨,忿忿的开口。

“那可不一定,这一处只有一人缺了心,那就是三公子——”谁知道这颗心是谁的。

曲烟还未说完,就见顾昭横扫了一眼过来,没有很凶,只是那双眼睛格外的黑,就这么瞧人时,被看的人莫名的心中有惊惧起。

曲烟不敢继续往下讲了。

他觑了一眼孟风眠,只见他继续看着山石处的那颗心,连一丝余光也没有分给自己。

“三公子,我……是我犯上了。”

曲烟说了一句,别过脸,不再继续说话。

做王府的小厮,自然不如做安山道长这样世外高人的弟子来得好。

这几年,他跟着安山道长,虽然风餐露宿,不过,所到之处,因着安山道长的道法精湛,世人无不敬仰,连带着,就连他这个记名弟子也受到了万般周到的款待,这是做王府小厮所没有的。

曲烟的心,早就偏向了安山道人。

这也难免,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罢了。

……

安山道长拎起腰间的酒葫芦,浅呷了一口,目光落在山石处的那颗鲜红跳动的心上,声音沉沉。

“不错,曲烟倒是没有说谎,孟三公子是失了一颗心。”

这话一出,江治睿和裴一清几人抬头看向山石处的那颗心,又侧头看了看孟风眠,眼里是意外。

“嘶——”

这话何意?

安山道长这言下之意,难道这颗心,它是孟公子从修罗道中带出,又自我剥离舍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