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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延年小心的下了床,走到窗旁,透过窗缝向外看去,外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乌黑,不见星光和月光,也无一丝光亮。

他发现村子静的有点不大对劲,侧耳一听,耳旁全是冷呼呼的空气来回刮着小源村。

阴冷,萧瑟,听着就像是鬼哭,让人胆寒心发毛。

这时,一股阴森森的鬼气攀附在这片寒意中,从村外往屋内蔓延,木头和黄土堆砌的房子,根本抵挡不住这阴寒之气。

它无孔不入!

很快,冷意包裹着鬼的怨念,缠绕了身处睡梦毫无防备的人们。

宋延年连忙回头,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床上的宋四丰和江氏两人就紧缩眉头,一副十分不安稳的模样。

只见他们烦躁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这数九寒冬正是最冷的时候,这两人倒好,一人一脚,直接将床上的厚被子踢到了地上。

整个人暴露在冷空气中,只穿着薄薄单衣的他们,很快就被冻伤,脸上浮出一片灰白。

宋延年一惊,连忙扔了一道黄符过去,以期隔绝这股带着寒意的鬼气。

符文颤了颤,上面的道韵肉眼可见的被源源不断的寒气缠食,不消片刻,符箓上的银光闪闪就黯淡了几分。

须臾,悬浮在半空中的符纸,飘飘忽忽的落回他的手中。

宋延年只得以手为笔,凌空勾勒几道符箓,随着他一个拍击的动作,符箓以东南西北四势落地,形成一法阵,牢牢护住阵中人。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外面还有小源村的数百个人,此时还在无知无觉的睡梦中,被这寒气侵蚀。

就算是他此时赶出去,一家一家的画符也是无济于事。

没有彻底打散这裹着恶念的寒意,总有人会在他画符之前就被冻伤冻死。

怀中的巨龟壳烫的吓人,宋延年拿出一看,龟背上头原本完整的纹路,中间裂开一个大缝隙。

分明是大凶之兆!

宋延年攥着巨龟壳,沉思片刻,转头走进了自家鸡舍。

里头,江氏养的二十几只鸡,全都拼命的往一只毛羽艳丽的大公鸡身边挤。

就算是挤的如此厉害,它们每只喉间也没有发出声音。

整个鸡舍里只有翅膀的扑棱声,场面滑稽又怪诞。

宋延年认出,这只被挤的鸡,正是白日里被他爹当做红马,送灶君升天的那一只。

此时它的精神有点不足,焉头焉脑的的耷拉着鸡冠,白日油光水亮的皮毛也好像粘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整只鸡灰扑扑的。

但它身上还残留一丝道韵,那是他昨日抱着它,抚摸的时候留下的。

这也是其他鸡拼命挤着它的原因。

看到宋延年来,大公鸡也只是扑棱了一下翅膀,没有半点声响。

宋延年上前两步,用力挤开其他公鸡母鸡,丝毫不管周围一片鸡飞毛乱。

“大红马!”

他伸出手将大公鸡抱了出来,对上它滴溜溜的小眼睛,认真的说道。

“还得多麻烦你了。”

说完,手起,结印,一道道繁复的符文落在大公鸡身上。

须臾,只见一层灼灼宝光,似银光闪动的覆盖住了那艳丽的花羽。

整只鸡顿时流光溢彩,神俊非凡。

宋延年:“现在这模样,才配叫大红马嘛!”

说完,他咬破舌尖,引那心火入鲜血,随即将鲜血往大公鸡的喉部一抹。

“镇!”

话落,只见那灼灼宝光似得到了无声的引领,流水般的涌入大公鸡的喉间。

道韵融合着那抹心火,大公鸡昂起头,“喔喔~”

啼音高亢,似一柄利刃,割裂了漆黑的夜。

雄鸡一唱天下白!

大公鸡这道蕴含着无数道韵的啼叫,好似打破了什么迷障,不过数息,村子里无数的公鸡也跟着啼叫起来。

鸡鸣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宋延年看着外头被黎明破开的鬼气,虽然寒潮仍然在,但上面的那股邪意已经没有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心想,这样一来,大家冷了应该会自己盖被子吧,他也该专心的找鬼了。

最后宋延年是在江秀水家的窗棂下,看到了那只冻死鬼。

想到他爹和他说过,江叔因为害怕,魂不守舍之下摔坏了那尸首,这冻死鬼找来江家也就不足为奇了。

“扣扣扣扣。”

木质窗棂被敲响,在漆黑的夜里格外瘆人。

冻死鬼契而不舍敲着窗棂,人敲门三声,鬼敲门四下,坊间小谈诚不欺人。

“你看到我的衣服了吗?我好冷啊~”

“扣扣扣扣~”

只见这冻死鬼赤裸着身子,膝盖微微弯曲,一双眼僵直,眼眶周围是鬼气森森的黑圈,青白的脸皮,嘴脸却浮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是冻死之人特有的表情。

它一只手木愣愣又不知疲惫的敲着江家的窗棂,也不知道是敲了多久。

宋延年:……

他看着冻死鬼捡起地上的断手,草草一安,继续契而不舍的敲着窗棂。

这画面太过惊悚,他有点不想上前。

随即,江家屋里传出细弱又压抑的抽泣声,伴随着牙齿打颤的咔擦咔擦的声音。

宋延年认真一听,认出这抽泣的声音是江秀水的。

屋里头,江秀水咬着棉被,一双眼睛惊恐的看向窗棂。

虽然外头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那齐整的四声敲击声,绝对不是风敲击窗棂造成的。

有什么邪恶的存在,正透过窗棂缝隙往他这里边看。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还听到了有人不停的问他,有没有看到他的衣服。

没有!没有!没有!

江秀水心中呐喊尖叫,现实中却抖得厉害,紧咬牙关,不敢露出半点声音!

宋延年只得上前,他怕他再不上前,秀水就要被吓死了。

五步远的距离处,宋延年打出一道符箓,符箓散发温暖的光,从上而下的倾泻。

冻死鬼顿住了敲门的动作。

屋内,魂不稳的江秀水也看到了那道光,视线直直对上了冻死鬼那鬼气森森的眼眶!

惊惧之下,他两眼一翻。

昏迷前的江秀水:太好了,他终于可以昏过去了。

只见冻死鬼僵硬着脖子回头,发出一声喟叹。

“啊,好暖和啊!”

宋延年将这冻死鬼往榆树林那边引去,顺手给屋内的江秀水也打了一道安魂符。

不然他这样惊惧之下,就算是没有心神涣散,也会得一场病的。

符箓不断的净化冻死鬼身上的鬼气,到了榆树林时,这冻死鬼已经恢复了一些清明。

他看着自己全身赤裸,上下只有一条裤衩时,神情扭捏又害臊,对上宋延年的视线,瞬间飘忽又躲闪。

他捂上面也不是,捂下面也不是,最后捂住了自己的脸,只透过手指缝看人。

“惭愧惭愧。”

宋延年看了眼这榆树林,此时正值冬日,榆树林只余下形态各异的枝干,上面半分树叶也无。

“你等我一下。”

再回来时,他手上抓着一把榕树叶,只见他将树叶往空中一撒,片片叶子似有定力,悬浮半空。

左手结印,右手一气呵成的勾勒出一道符箓,打入片片叶中。

随着灵符的注入,那叶子似被融化,最后化成丝线,缠绕住冻死鬼的身体。

最后化为一身厚袄。

冻死鬼惊奇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上下摸索,两行血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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