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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同镇,宋家小院里。

月娘伸出纤纤素手,食指和拇指拈过带着符箓的纸衣,好奇的问道。

“这是啥纸,还怪白的。”

她左右摆弄那如玉石般洁白的纸衣,见上头纤维匀细,无一丝杂质,入手柔软贴服有韧度,远非之前粗糙的黄纸所能比。

心下顿觉一阵欢喜。

宋延年:“白鹿纸。”

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的月娘,随口回答了一声。

为了符箓中的符灵能够幻化出最美的月华裙,他可是试过许多种纸张的。

其中,以白鹿纸和楮皮纸效果最好。

尤其是白鹿纸,其纸张自带莹莹光泽,符以道韵,幻化的月华裙华丽之余,较之其他,更有一丝光净可爱。

看在月娘勤勤恳恳喂鸭子的份上,宋延年忍着荷包痛,割了好几刀纸回来。

他伸出一只手挥了挥,“快快,拿了纸衣就走吧。”

四场接连轴的考试,真是让人身心俱疲,他现在就想往床上一躺,然后蒙被一觉睡到天明。

月娘绞了绞帕子,一个眼波横来,嗔道,“小恩公~”

宋延年打了个寒颤,瞬间打起精神,警惕的看向月娘。

“干嘛,这月华裙我可是给你裁了。”

月娘轻轻嗤笑,纸衣在她手中化作点点星光。

须臾,细碎的光包裹住她曼妙的身姿,随着月娘的转圈,这片片光芒化做一条迤逦的月华裙。

裙幅十余幅,腰间每褶各有一色,上头纹路轻描淡绘,色极淡雅。

裙摆风动如月华,配着月娘那张极媚极纯的俏脸,不知是夜醉了人,还是人醉了夜。

月娘牵着袖口,半遮住脸,欢喜道。

“小恩公,月娘漂亮吗。”

宋延年在月娘转圈时,就开始整理一旁的书桌,他有条不紊的将昨日翻看的那几本书,按着习惯摆好。

此时他听到月娘问话,敷衍道。

“漂亮漂亮,回去别忘了多捞些河螺还有河虾。”

“咱们的鸭群又添了一千只小鸭子,它们可都等着加餐呢。”

月娘:……

她放下遮面的袖口,不想说话。

半晌,月娘不甘愿的开口,“要捞那么多河虾河螺,一条月华裙可不够!”

宋延年又从屋里翻出几张纸衣,递了过去,“给你,我早就准备好了。”

他觑了月娘一眼,继续道,“我给你叠了袄裙,天冷的时候穿着,郭雅姐姐都替你抱不平了,非说我冻着你。”

宋延年表示无辜,明明是月娘挑剔,嫌衣服又土又丑,不肯穿罢了。

想到这,他顿时没好气了,“你放心,这次的纸衣,一件件都漂亮的很!还不重样,都是府诚里最新颖的款式”

“你可别不穿啊。”

月娘这才心满意足的接了过去。

“行叭,郭雅新养的鸭子,就包在我身上了。”

将月娘打发走后,宋延年掩上门,背靠木门,轻轻吁了口气。

为了点鸭子鸭蛋,他容易么!

等待放榜的日子是煎熬的,宋延年有些心浮气躁,干脆铺了毛边纸,练起了字。

明窗净几,看着那点点墨汁随心所至,化成有形有骨大小不一的字,宋延年只觉得整个人都静下来了。

……

第三日清晨,宋四丰将一碟的酱菜往桌上一搁,递了个白面馒头到宋延年手中。

“咱爷俩对付着吃点。”

宋延年无可无不可,他将馒头掰成两瓣,酱菜夹在其中,大口咬了一口。

“没事,馒头酱菜我也爱吃。”

宋四丰替两人倒了一碗温水,“延年,今日该出榜了吧。”

宋延年:“今日不出,明日也该有了。”

宋四丰算了算日子:“还好还好,你小聪哥后日迎亲,咱们看完榜就赶回去,刚好可以赶上。”

饭后,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是褚闵武遣小厮送来了帖子,邀请宋延年到镇上的悦来客栈一聚。

宋四丰往宋延年兜里塞了碎银子,推了推他:“去吧,和同窗好好玩玩。”

在去客栈的路上,宋延年偶遇郭荣。

原来,褚闵武不单单邀请了他,还遣了小厮,给郭荣也递了帖子。

如此,两人便结伴一起来到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是家老牌的客栈,门外小摊正热热闹闹的叫卖着咸水花生,热腾腾的水气不断的升空,看过去就暖和的紧。

此时正是春寒料峭,人人都爱吃一口热的,所以,这小摊的生意还不错。

褚闵武站在客栈二楼,左手轻靠着下颌,倚着栏杆,看着瓦肆台面伶人唱着戏曲。

宋延年拾阶而上,虽然在安同镇五年多了,但他还是第一次来这悦来客栈。

这是一个颇为雅致的客栈,客栈里种种细节,周到又舒适,可以看出,掌柜是个风雅之士。

客栈一楼的厅堂很大,西南方种植着二三十竿鲜嫩的翠竹,竹竿错落有致,竹叶鲜翠欲滴。

看上去一派的可怜可爱。

南檐下,摆着一口老旧的陶缸,上头浮两三朵荷叶,时不时冒出几尾灵活的锦鲤。

锦鲤摆尾,鱼尾甩过荷叶,溅起点点水滴。

宋延年:“褚师兄。”

褚闵武回头,上前两步拉过宋延年和郭荣,热情道,“快快快,台上正是热闹时候。”

郭荣偷觑了褚闵武一眼,果然和延年说的一般,半点不见介怀的模样。

他这才有心思看向戏台。

宋延年顺着褚闵武的视线,将眼神投向对面的勾栏瓦舍。

只见戏台上的伶人描着柳月眉,一悲一喜都在抖袖间,婉转的唱着悲欢离合……

一曲听罢,褚闵武意犹未尽。

他回头吩咐小厮给戏台上的伶人送点赏银,转眼就见旁边的宋延年和郭荣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顿时一惊。

“你们这是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招呼小二上一壶浓茶。

宋延年:“困的。”

郭荣更是直接,“她们唱的我想打瞌睡。”

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有眼泪沁了出来。

褚闵武一脸的嫌弃,他一拂袖,往两人面前各摆上一盅茶杯,手里斟着茶,嘴里还不忘道。

“亏你们还是读书人,听曲儿这等风雅之事,你俩都欣赏不来。”

说完,他一一评点了方才那出戏,最后叹息道。

“……真是一曲流年,繁华更换旧物,唱尽了人生百态啊。”

宋延年和郭荣两人面面相觑,有吗?他们怎么什么都没听出来,喝茶喝茶。

两人不约而同的低头,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褚闵武恨铁不成钢,“这方大家的曲儿,唱给你们这等俗人听,真是牛嚼牡丹了。”

俗人宋延年放下茶杯。

“师兄,一大早的就喊我们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褚闵武半眯着眼,尝了尝杯中的清茶,“没事就不能唤你们出来啊。”

“好啦好啦,不逗你们了,昨儿我拜访了先生,听先生说起往年的一些事,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邀请你两个出来。”

宋延年和郭荣来了兴致,做出洗耳恭听姿势。

“往年的什么事?”

褚闵武将茶杯放了下来,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杯。

“往年府试后,在院试之前,总有几个榜上的学子发生意外,。”

他抬眼看了肃容听着他说话的两人,压低了声音。

“可能是溺水,可能是走火,可能是吃错了东西,也可能是走在路上,被屋檐上的花盆砸了……”

“断手断脚,闹肚子,甚至没了性命……”

“一个两个的,可以说是意外,但那么多个学子……我看这事悬。”

“我听了先生的话后,就让小厮去收集了消息,就上一次府试后,就有五个学子出了意外,然后无缘于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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