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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离开席还要大半个时辰。

待走出几步远后,宋四丰开始数落宋延年。

“延年啊,你刚才是不是想替她捡梳子?”

宋延年:“……没有。”

他只是在想,这算不算高空抛物。

宋四丰觑了旁边的乖儿一眼,惊觉自家儿子长大了。

褪去原先那团柔和的孩子气,他的五官渐渐开始棱角分明,许是修道的原因,不说话不笑没什么表情时,面上带着一股出尘的冷峻。

还怪好看的。

宋四丰惆怅,儿子也到了吸引姑娘注意的年龄了,他将心里涌起的伤感和自豪甩开。

“儿啊!你现在也长大了,爹和你说,有些事情你自己也要注意一些。”

“刚才那姑娘看起来漂亮是漂亮,但她那做派明显就不是正经人。”

宋延年饶有兴致的看他爹:“这话怎么说?”

宋四丰暗囧,他搓了搓手,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还要和儿子谈这些事情。

但事情又不能不说,不然等到出事了再说就迟了。

“你看她刚才那做派,哪里像是正经人家了,见咱们来了还丢梳子,太刻意了。”

“以前咱们村有个寡妇也这般做派,她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整天捧着个心,走几步路就喘口气。”

“动不动就掉个帕子或者梳子,让人替她捡了还上,这一捡一还,不就勾搭上了,村里男人还为她挑水干重活,或者买花买银戴,对待自己婆娘都没有这半分好。”

“坏的很,村里好几户都被她搅得不安宁。”

“这女娃娃和那寡妇手段一模一样。”

宋四丰痛心疾首,就差直说,儿啊,她刚才就是在勾引你,你可长点心吧。

宋延年重点却不在这了,他盯着他爹的眼睛虎视眈眈的问:“……爹你捡了没?”

“啊?”宋四丰冷不丁的被问愣了,随即反应过来儿子问啥,他毫不客气的一巴掌盖了过来。

“瞎说啥!你爹我这么正派的人,怎么能干这种事。”

“儿你可别乱说,回头你娘听了误会我,那该成啥样了,回头她偷偷在被窝里掉眼泪咱俩都不知道。”

宋四丰只要想到这样的场面,就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宋延年:不……他娘才不会哭,他娘会拿擀面杖捶他爹。

宋延年想起张铭的事,开口问道。

“爹你就不会心动吗?”

“你方才也说了,那寡妇长得漂亮,自己又没了相公可怜兮兮的,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肯定不好带吧,娘只顾着照顾我,都照顾不了你了。”

“唔,之前没有我,你就不想纳个小的?”

宋四丰:……

“心动你个锤子。”还纳小?

他转头看自家儿子,面容严肃,“儿啊,爹觉得你这思想出大问题了。”

“什么叫你娘只照顾你,没空照顾我?”

“我一个大男人要她照顾干嘛,我和你娘过日子,本来就要互相扶持,你可是我和你娘共同的责任。”

“儿女有没有都是缘份,这是天定的。”

“再说了,我和你娘那么长时间没有孩子,指不定是爹我不好生养,你没听那张婆以前都说了,这是爹前生的业障。”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哪能说放弃就放弃,你以后有了媳妇也得这样,咱们老宋家就不兴娶小老婆的。”

教训完儿子,宋四丰继续道。

“你要孝顺娘亲知道没,她小时候过得苦,不要惹她难过。”

宋延年被训的开心,他欢快的应道,“放心吧爹,我肯定不会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宴席方向走去,碰到这样的事,两人也没心情再去看戏台了,准备早点去坐席。

……

小楼上,江玉娜愤愤的丢了手中那截长发,她转头对身后的江炳邦抱怨。

“哥,我刚才就说了,你得出面将那老头儿引开些,你瞧瞧,他多碍事啊。”

江炳邦也不满意了,“我说了你这招不行。”

江玉娜不服气,“这招哪里不行了。”她可是凭着这招勾了好些少年郎。

一个个好哄的很,就跟呆鹅一样,江玉娜得意昂头。

“方才这宋举人确实不错,生的也好。”

“这么年轻的举人老爷可是少见的很,你方才说他还是小三元?这次乡试的解元?那以后一个两榜进士是跑不了的。”

江玉娜不知想着什么,突然甜甜腻腻的笑了起来,她提起自己的一截乌发转了转,眼里眉梢都是娇俏和少女的风情。

“哥你一会儿将他爹引开,我再来逗逗这举人小老爷~”

最后的声音娇嗔甜腻,似有余音袅袅。

江炳邦抖了抖身子,他这妹子从小就生的美,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模样好。

美人总是受到优待的,她就是有什么不对,旁人看着她那玉雪似的娇颜也不忍多加苛责,慢慢的,这丫头的野心也就被养大了,她不甘心嫁给村野民夫,贩夫走卒。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毛病,不喜欢别人家少年郎,还老爱勾着人家,一双多情眼似语还休,倒是惹了好几场风花雪月。

偏偏她手段高超,几个呆头鹅被她耍的团团转,还各个认为是自己争风吃醋,同他家妹子半点没有关系。

……

江炳邦无奈:“你要想嫁到这宋家,就收了这般做派,不然就是勾起了宋举人的心思,他家爹娘也不爱你进门啊。”

“你看,刚才他们跑得就快,说明这招不行。”

江玉娜不服气,她叉腰气鼓鼓道,“我才不相信。”

这时,屋楼下又有两人打这条路前走过,他们是吉祥戏班的戏子,穿着白衣里袍,画了妆面却未穿戏服。

勾丹凤眼,身姿修长挺拔,戏子浓艳的妆容衬的双目异常的俊秀。

江玉娜眼波一转,又故技重施。

一把桃木梳子从窗口掉落,她懊恼又娇俏的请求,“你好,能帮我把梳子捡一下吗?”

高个的那个弯腰捡起地上的桃木梳,他轻轻的将上头的泥土印记擦拭干净,头梳上一丝桂花香若隐若现,那是女子乌发的幽香。

文安心下一阵心驰荡漾。

楼梯走下妙龄女子。

近看更美了,肤白似玉,瑶目琼鼻红唇,许是年纪尚且年幼,白嫩的皮肤上还有一丝细微的绒毛。

这并不是减分的地方,反而为她添了两分稚气的可爱。

文安上前两步,递过梳子:“姑娘,这是你掉的梳子。”

江玉娜道了个万福:“多谢公子。”

她拿过梳子,指尖似不经意的拂过文安的掌心,顿时发出一个小小声的惊呼,她懊恼的抬眼觑了一下,拽紧梳子,提起裙摆就往楼上跑。

文安失笑,真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江玉娜拿回梳子,她走上楼立马换了个脸色,兴冲冲的朝自家哥哥挥了挥,得意洋洋。

“看!我就说有用,刚刚就是那老头儿太碍事了。”

江炳邦看了梳妆台一眼,此时抽屉大开,里头满满当当的摆满各式各样的桃木梳。

“……你这准备还挺充足的。”

……

楼下两个戏子携伴往祠堂方向走,今儿的戏台子就搭在江氏祠堂里。

文安脸上带着笑,似乎是在回想什么有趣的事。

“武安,刚才那姑娘真漂亮。”

“你说,她是不是对我也有点意思啊?啧啧,那眼神可真勾人。”

他抬起手拿到鼻尖嗅了嗅,上头好似还有幽香环绕,一时间心猿意马,心花怒放。

稍微矮个的戏子武安不无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他忍了忍片刻,还是开口劝道。

“文安,现在也就算了,一会儿开了面挂了须,你不要再说话发笑了。”

他心下叹气摇头,文安眼下这模样真是轻浮又失仪。

文安觉得有些扫兴,他没好气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武安瞧他这敷衍的模样也有点来气。

他心里埋怨班主:怎么就让他来唱关公了,真不会掉链子吗?

要知道这关公可不单单在戏台上唱曲儿这么简单,他是伏魔天尊,隐隐有震慑神鬼之意,像他们这戏曲本应提前一日专门唱给神鬼听。

他们吉祥班生意太过兴隆,江老太爷这场戏,本就是班主硬挤出来的行程,就更谈不上提前一日唱戏了。

武安心里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