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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的铜板掉落地上,咕噜噜的往四周滚去,方家人的视线顺着铜板滚到角落里。

看着铜板,众人陡然安静,空气中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即却又迸发出更加激烈的吵闹。

方祥强怒目,面上是一片的难以置信,

“怎么就这么点儿?”

他将视线对准方祥泽,咬牙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还有银子银票,一定还有!小弟快说!我都看到了,最后的时候娘清醒了,就你在旁边,你快说,娘和你说的银子到底在哪里?”

原先说了不管这摊事的老二方祥恒也在这个小屋子里,他扔了手中的破铺盖,朝方祥泽逼近。

“对对!老大说得有理,老三,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还是不是兄弟了,是不是兄弟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手点着方祥泽的肩膀,将他逼得倒退。

“咱们都是娘的儿子,没道理你拿大头,说!钱在哪里?拿出来平分了……”

方祥泽被逼得背靠木板,他哭丧着脸。

“没了,没了,我翻出来的都在这里了……娘没告诉我钱在哪里,真的……”

他弯腰将地上的铜板捡了起来,然后往两个哥哥手中,一人分二十枚,自己手中捏着最后的十枚。

愁眉苦脸道:“既然哥哥们说了,那……弟弟我就吃点亏吧,钱两个哥哥多分一点,别的不说,接下来的丧事,二位哥哥也多操心一点……”

“小弟我还小,好多事都不懂呢,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不是丢咱们老方家的脸?”

方祥强、方祥恒:……

“呸!二十枚铜板就想将事情推给我们?老三,你看我们是傻瓜是不是!”

几十个铜板一丢,三人又闹做了一团,嘴里也不得闲的咒骂着对方老母,陈年的旧事也搬出来你一眼我一语的闹着。

……

宋延年听了听,大的事有方老太做粗使拿回来的月银……二哥说大哥小弟多拿了,小弟大哥说二哥奸猾不管事……吵到后头,几人甚至将小时候老娘多给哪个兄弟多吃一口红薯的事儿也扯出来了。

宋延年:……

这多子多福,真是一句屁话啊!

……

几个兄弟吵得面红耳赤,看着对方的目光就像是恶鬼要吃人一般,妯娌间也不遑多让,纷纷下场,你抓我头发,我扯你衣裳,这个再吐两口唾沫……

方老汉没事人一样拿出一个烟杆,他从旱烟袋里捻出几丝烟叶,火折子一点,捡了地上一张翻倒的板凳,随手拍了拍上头的灰尘,漫不经心的坐了上去。

开始吞云吐雾。

宋延年:……难怪养出这样的儿子…

以后有他罪受了!

……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方老太身上,她周身的怨气浓郁得就像是水汽凝重的乌云,仿佛下一刻就要下起泼盆大雨。

“大人……”

方老太抬头,对着宋延年唤了一声。

鬼音渺渺又重重……

宋延年顿了顿,手心上的超度符最终还是散去了。

符光化为点点星光,所过之处皆是光明,原先粘稠的灰雾好似久雨逢晴。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宋延年叹了口气:“阿婆,这条路走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你要想清楚。”

“我不会后悔的!”方老太桀桀的笑了两声,笑着笑着,她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最后阴沉了下来,不再说话。

宋延年顿了顿,终究是不想让方老太走上厉鬼这条路,他上前几步,牵起方老太的手带着她来到灵堂。

随着宽袍的拂过,屋内涌来一股清风和细水,不过是片刻时间,它们就将方老太尸身上的污浊带走了。

宋延年的视线扫过这院子。

院子的东南角落里,歪斜的种着一株干枝梅,此时细雨蒙蒙,梅花在寒风中颤颤巍巍,姿态却开得傲然。

他朝梅花的方向伸出手掌,五指微敛,随着一个收力,无数的梅花脱离枝干,化为一抹莹白的流光涌来……

……

方老太睁大了眼,她看着这道光在自己的尸身上一点点的凝聚,最后化为寿衣、寿裤、大袍、衬衣、衬裤、夹衣、夹裤。

寿衣是墨蓝色的绸衣,上头绣着祥云和仙鹤的圆纹,这么一穿,原先穷苦可怜的方老太,便似那安详过世的老太君。

方老太颤抖着唇,激动得没能说出话。

这,这是七件啊,她也是送走过一些年纪大的人,自然知道,这寿衣选七,不单单是吉祥的意头,更是有逝者功德圆满之意。

她,还是有人收殓的。

方老太顿时泪如雨下。

……

宋延年往旁边看了一眼,那儿放着一副薄棺,看来,这方家也是有准备一些东西的,大牛的话没白威胁。

一道袖风打过,棺材一开一盖,不过是须臾之间,方老太的尸身便已经在棺椁里躺着了。

……

棺材板开合的动静有些大,吵闹的众人听到了声音,每人都愣了一下。

“什么声音?”

随即,他们的视线朝大堂方向看去,这一看就了不得了。

方祥泽的心重重一跳,当下就哀嚎了出来。

“娘呢?娘到哪里去了?”

明明是死掉的人,怎么这下尸身不见了?

众人心中一阵阵发寒,各个搂抱在一起,瞪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仿佛下一秒,那方老太便要跳出来吓人。

张氏捡起地上一根木棍,眼睛环看,怒道。

“是谁?是谁装神弄鬼?我们不怕!”

……

这时,大门发出吱呀一声,众人低头哀嚎,就连豪横的张氏也丢了木棍,一下跳到了方祥强的身上。

“啊啊啊~救命!”

屋舍外的野狗听到这惨叫,瞬间夹着尾巴逃窜走了。

方里长和他身后的两个村民就是这时候进门的,他们被这尖叫吓得不轻,方里长脚下一跌,好悬才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

半晌,丢大脸的方里长站直了,他环看了一眼众人,敲了敲手中的拐杖,不耐烦道。

“嚎什么嚎,见鬼了这是?”

众人噤若寒蝉,几人眼神惊惧的看了看对方。

好像……他们真的见鬼了!

方里长往大堂的方向走去,方祥强伸手阻拦。

“里,里长……”

他的声音太小也太迟,方里长已经过去了。

只见他往四处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棺椁里。

……

方里长看着棺椁里,里面方老太面目祥和的闭着眼睛,他叹了口气,回头对众人道。

“算你们还有一点良心。”

他又回头看了看方老太,目光落在那身寿衣上,这一身的寿衣不便宜啊。

待手摸上这棺椁,方里长的眉头一皱,又不大满意了。

“别的还行,就是棺椁薄了一些……”他顿了顿,想到这一家子往日的行为。

算了算了,好歹还会买一身好的寿衣,还准备了一口薄棺,说实话,他都怕这几个人会拿草席将老太一卷,随便往山里一埋了事。

那样,他怎么和县太爷和差爷交代?

方里长的视线扫过众人,语重心长的开口。

“你们的娘也不容易,她生你们养你们这么大……别说什么她后来走了,她走的时候,你们也十来岁了,应当自己也都记事了,她啊,就不是自己想走,村里人谁不知道,她再不走,你爹就该将人打死了……”

……

众人都愣住了,他们刚刚有谁去收殓了吗?

方里长也不在意众人的态度,他敲了敲拐杖,继续道。

“再说了,你们拍拍胸脯扪心自问,你们老娘到底有没有对不起你们几个兄弟?”

“她赚的钱不是都花在你们身上了吗?这羊羔跪乳,乌鸦反哺……这些故事咱们都听过,没道理畜生都知道孝顺,到了咱们这些做人的,反倒畜生不如……”

他的目光扫过方家几个媳妇,意味深长道。

“你们也都有儿子,以后也都是当人家婆婆的人,要是你们以后的儿子媳妇也这般待你们,回头再说一句和你们学的,我看你们到时心痛不痛,悔不悔!”

奈何这几人都是厚脸皮的,他们被方里长这么一说,谁都没将话放在心上。

老?他们还年轻着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儿子讨媳妇还久着呢!

张氏撇嘴:她才不像老太那般榆木脑袋老实性子,她啊,以后就要将钱捏得牢牢的……媳妇一进门就要好好调教,立好规矩,就该让她知道这个家是谁做主。

敢作妖,仔细那身皮子!

……

外头一阵寒风吹来,风声呜呜咽咽,众人分散的心神又是一紧,纷纷朝大堂看去。

方祥泽呑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兮兮的问道。

“烟伯,你说……我娘躺在棺木里了?”

方里长动了动手中的拐杖,有些气怒,“说话就说话,做啥这副模样。”

神经兮兮的!

打量他方老烟是这般好吓唬的?

方祥泽哀求:“烟伯,你就告诉我们吧。”

方里长看了一眼方家人,他们都离大堂远远的,一副怪怪的神情。

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衣裳都穿整齐了,怎么,不是你们穿的吗?墨蓝色的绸衣……这可是费大钱了,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方家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了。

他们在争着分家产,哪里有空给老太太洗身子穿衣服,还是穿的墨蓝色的绸衣……

他们根本就没准备专门的寿衣啊!

张氏的目光落在旁边地上的一件破袄上。

这才是他们准备给老太过身后穿的衣裳。

那么,老太到底是谁给穿戴清楚的,衣裳又是哪里来的……

……

方家几人实在好奇,几人揣着胆子,挪着小碎步,小心的凑近棺椁往里头一看。

老太的尸身陡然睁开了眼睛。

“鬼啊!”

方家人吓得屁滚尿流,方祥泽跑得慢,他拽了一把吴氏,直接将她往后扯,吴氏跌在了棺椁上,正好和方老太睁大的眼睛来了个深情对视。

吴氏心梗。

“娘……不,不是我……”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宋延年还在指导方老太。

“好了,就盯着她看不要说话,然后突然扯脸皮笑一下。”

方老太照着宋延年的话做了。

见到鬼脸上那阴沉的皮笑肉不笑,吴氏终于撑不住了,眼一翻,她彻底的晕了过去。

宋延年:“啧啧,真是不经吓。”

他看完吴氏,抬头看方阿婆,笑着道。

“阿婆,就这样吓吓就好了,吓出毛病那是他们自己身体脆弱,和你可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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