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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西北饼发条,最喜碰吃杠上花。

海爷扔了一张牌在桌上,玉石碰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宋延年低头一看,随即将牌倒下,眉开眼笑道。

“胡了!”

王将军伸头看桌面,吹胡子瞪眼,“什么!这般快!”

“宋道友今日旺啊!”

宋延年一脸喜色:“承让承让!”

“这西南方向旺我!”

王将军当即就不信了,祂怎么可能一把都不胡,当下就沉声喝到。

“再来!”

宋延年失笑,这打牌倒是打出了出战的气势。

……

哗啦啦的雀牌搓响,今日除了海爷和王将军,还有一位大神翁,是三十六天将中的崔将军,祂话少人沉默牌瘾却大,宋延年和祂也一起玩过几次。

今日就是祂唤海爷去叫宋延年的。

村子里响起鸡鸣声和大狗的吠声,热热闹闹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宋延年看了一眼天色,准备和众神告别,海爷顿时不依了,当下就伸出手拉人。

“不许走!今儿还未尽兴呢!”

“还来啊!”宋延年无奈的扶额,他冲神明抱怨道。

“我都好几日没睡个安稳了,可困可累人了,白日里还要当值……不行不行,再玩一把我真的得回去了。”

“行!咱们就再玩一把。”

海爷说完这话,这才松开拽人的手,一脸带笑的重新去搓雀牌,雀牌哗啦啦的脆响,其中夹杂着海爷的声音,只听祂笑道。

“修道之人月余不睡都无妨,这几个晚上睡不安稳有啥问题,宋道友就是娇气。”

娇气的宋延年:……

“哈哈哈!”王将军朗笑,“咱们宋道友还是小娃娃,自然娇气一些,唔,人间的娃娃听说到了二十来岁还会长个子,这睡多了自然个子高,海爷,宽容一些。”

成功又收获奶娃娃名称的宋延年:……

“你们再瞎说,下次我就不来凑角了。”

海爷:“别!”

祂转头瞪王将军,一向带笑的脸板了下来,颇有几分气势,奈何其他三人都不当一回事。

海爷:“瞎说什么啊!哪有奶娃娃道法如此精深的。”

“下次再瞎说,这麻雀牌可不喊你了。”

王将军:“哈哈!别别,这玩意儿还怪有趣的,我还没有腻。”

宋延年失笑。

……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搓着雀牌,时不时饮一饮冥清真君送来的猴儿酒,海爷扔出一个牌,撇了撇嘴,开口道。

“我就不爱喊冥清真君玩这雀牌,还要带两个小娃娃……不够痛快不够痛快!啧,当爹不好当哦,玩都玩得不够尽兴……”

闲聊下,时间一点点的流淌而去,天畔出现了一道白。

朦胧的天色下,庙里有了动静。

宋延年侧头看去,原来是有人来上香了。

这座庙宇是海爷的神庙,位于谢家厝靠河的岸边,外头三两株的柳树,随着秋日的到来,原先青翠的枝条已经慢慢的染上了金黄的色彩。

一阵秋风吹来,枝条沙沙作响,飘下三两枯黄的落叶。

谢元禾挑着箩筐,里头满满当当的是肉荤以及果子。

“爹,还是我来吧。”周辞起上前两步,想要接过他肩头的重担。

谢元禾侧身一步避开了,乐乐呵呵的笑道。

“不用你,不用你,我来就行。”

周辞起有些担忧:“爹,是不是很重?嗐,你前儿还在喊腰有些不舒坦,我来挑也是一样啊。”

谢元禾摇了摇头,花白的胡子也跟着动了动。

“嗐,就你这身板,还不如你干爹我呢,再说了,你这才好多久?算了,今儿认了干亲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一家人瞎客气什么?”

后头跟来谢婆子,她手中捧着个篮子,里头除了红烛和大金大银的纸元宝,还有一瓶的老酒,颠着脚小跑上来,笑道。

“就是,起儿啊,听你干爹的,他呀,就是个憨牛,别的没有,力气倒是一大把。”

周辞起讪讪:“好吧,那回去的时候我就得搭把手。”他不待两人拒绝,急忙的又开口。

“爹,娘,你们也说了,咱们都要是一家人了,我不和你们客气,你们也别和我客气。”

谢元禾和谢婆子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和喜悦。

“哎!”

谢婆子:“我和你干爹真是修来的福分啊,临到老了还能收你这个义子。”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些哽咽的开口。

周辞起连忙搀扶住谢婆子,低声道。

“爹,娘,别这么说,遇到你们才是我的福分,不然我这条命早就成了山里的冤魂了,多亏了你们,我才有一条命活。”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谢元禾:“莫说这话,一家人莫说这话。”

一家人客气了一番,这才在庙里将箩筐里带来的荤菜和果子摆在供桌上,红瓷杯中倒上红酒,两边的红烛点上明火。

宋延年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跪在下方念念有词以及叩拜的三人。

桌上的雀牌海爷已经收起来了,但是桌子和凳子还未收。

海爷:“哈哈,这还愿来得及时,来来,大家伙儿今儿也累了,就在我这里用下膳食再归去吧。”

话落,随着祂的一个挥袖,供桌上的食物倏忽的失去了色泽和香气,而原先打麻雀的小方桌上,陡然出现了同样的菜色。

海爷招呼宋延年,“来,宋道友不用客气,就当自个儿家中一样。”

宋延年看了一眼,王将军和崔将军衣摆一扬,重新又落座了。

他拱了拱手,笑道,“多谢海爷盛情款待。”

海爷又是一通笑。

祂的目光在桌上搜寻了一番,扯了一个大鸡腿塞到宋延年手中,热情道。

“吃这个,这个补身子。”

宋延年:……

热情的海爷真让人招架不住!

……

另一边,正在炉子里烧大金大银的谢婆子也在吩咐周辞起,只见火光映得她橘子似的老脸有些发红,上头的喜悦一览无余。

谢婆子:“辞起,去,给大人添点酒。”

“哎!”周辞起起身,他两步走到供桌旁边,一手端酒瓶,另一只手托住瓶底,正要往酒杯中斟的时候,突然咦了一声。

谢元禾看了过去,“怎么了?”

周辞起诧异,“爹,这酒的颜色变清了。”

刚才的酒也是他倒的,所以他知道这酒原先的颜色,那是暗红中带点香又有一两分的酸,是农家自酿的红酒,还有些浑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酒色变清,上头的酒香味儿也没了,只余下那一两分的酸气在其中,就好像有谁将这酒的精华给吸走了一般。

谢元禾探头过来看了看,随即欢喜不已。

“这是海爷赏脸,收了咱们的供奉!傻儿,还不过来给海爷大人拜拜。”

谢元禾一行人将头磕得又响亮又瓷实,在同僚面前,海爷得到了极大的面子,那喝酒的动作都畅快了几分。

海爷:“宋道友在看什么?”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谢元禾一行人身上,确切的说是落在周辞起的身上。

海爷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

“哦,这不是谢家这老两口的亲儿子,认的是干亲。”

“今年酷热之时,这老两口上山砍柴,在山上看到这个汉子赤身裸裸的在山里昏着,老两口心善,就这么一路将人从河水里淌回来了……”

“又给他请了大夫,每日擦身喂饭喂水,精心饲料了好些日子,这汉子这才活过来了。”

宋延年沉默片刻,“老人家心善。”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的谢元禾和谢婆子,这两人已经烧完了纸钱,此时火苗有些小,两人在供桌上端过一杯酒盏,将里头的黄酒撒在燃烧着的炉子中。

“滋啦!”炉子中冒出一股大烟气。

他们跪下,虔诚的念叨着。

在两人的子女宫一片,是经年的黯淡无光,显然,这两位老人失独多年。

……

海爷又喝了一盏酒,眼睛瞥过下方,幽幽的开口。

“那时,这位汉子情况不是很好,这两口子便到我这里许愿,今儿是来还愿的。”

祂可是给了这汉子庇护的,这顿饭吃得不亏心。

宋延年:“不单单还愿,听方才念叨,这还是认干亲,想让神明见证。”

“不过,我观这位汉子不似寻常人。”

他多看了下头的周辞起两眼。

只见他肌肤细腻有弹性,虽然一身粗布衣裳,却不掩那身气质,眼波流转之间,懵懂中犹有两分的锐利。

那是曾经位于上位人的气势。

海爷不在意的又喝了一口酒。

“不寻常又怎么样,从阎王殿里捡回一条命的人,除了一个名字,前尘往事都忘光了……要不是有着谢樵夫收留,他连个去处都没有。”

宋延年凝神多看了周辞起两眼。

“他周身有官气……”

他说着这话,视线落在下头的谢元禾和谢婆子身上,隐隐有一丝担忧闪过。

海爷哈哈笑了起来,半天后祂喟叹了一声。

“宋道友心善。”

“你这是怕他有遭一日想起来,不认这谢氏夫妇啊。”

宋延年沉默了片刻,点了下头。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一路过来,看过太多的亲缘反目,这亲生的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半路上认的干亲。

投入得越多,到时越难自拔。

到时难说是不是又是一场失子之痛。

海爷也跟着沉默了片刻,烟雾缭绕中,那坐在高台上享受香火的木偶笑脸,都好像有了片刻的凝滞。

良久。

“罢罢,本君这方的信徒,自然由本君守护。”

随着他的话落,海爷的宽袍朝下一挥,一道气劲扫向谢元禾夫妇以及周辞起。

宋延年诧异:“海爷?”

只见原来毫无关系的三个人之间陡然多了一条血脉亲缘线的牵扯,这条丝线虽然细弱,但它是真实存在的。

细细的泛着莹莹白光。

海爷满意的收回手,“哈哈,虽然久未用这道法门,但显然海爷我宝刀未老啊。”

王将军也跟着过来凑了凑热闹。

祂拍了拍宋延年的肩膀,笑道,“你不是这方地界人,不知道吧,咱们海爷以前的香火可是这个。”祂说着便伸出一个大拇指。

宋延年看了过去,就被海爷拽着回来喝酒了。

“别说别说,给我留两分面子。”

王将军捻了捻络腮胡子,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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