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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死吗?”

宋延年摇头:“他被一位老樵夫给救了,现在认了人家做干爹干娘,前尘往事尽忘。”

“前些日子在村子里当教书先生。”

“樵夫啊。”听到樵夫,黑皮书生面容上莫名的出现一股惆怅,就连心里也有些不得劲了。

他这番突如其来的情绪,惹得宋延年和王昌平多看了两眼。

宋延年:“你要叫什么名字,瞧你这身打扮,生前应该也是个读书人,不然,你自己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黑皮书生沉吟片刻,“我叫杜平鹤。”

……

他这模样是宋延年以灵韵维持,片刻后灵韵散去,他便又成为黑影模样。

宋延年想了想,便拿出白纸和银剪子,依着他的模样剪了个小人。

小人晃晃悠悠的飘到黑影前,白光一闪,黑影便又是黑皮书生的模样。

……

王昌平看着旁边趴睡的李公公和江县令,愁苦道。

“这两个不中用的,才喝这么一点酒就不顶事了,怎么办,今儿孙侍卫也没有来。”

他侧头看向宋延年,建议道。

“延年兄,你再剪个两个小人将他们扛回去吧。”

宋延年笑道:“不用剪,我有现成的。”

说完,他便在王昌平的注视下,从衣袖里摸了几张剪纸出来,随着一阵清风吹拂,一辆大红色的花轿被四个壮汉扛着跑了出来。

随着花轿的到来,空气中似乎还有吉祥喜庆的喜乐飘来。

“大人,有何吩咐。”

壮汉一身红衣薄衫,拱手时可见下头微微拱起的扎实肌肉,一看便是十分的有力道。

宋延年指着李公公和江县令,笑道,“叨唠了,麻烦将他们送回。”

“是!”壮汉拱了拱手,转身便抱起江县令和李公公。

王昌平多瞧了两眼,只见他的腰微微一沉,随着手臂一阵发力,江县令被抱了起来塞到花轿里。

用的还是公主抱,动作虽粗鲁,却是粗中有细。

王昌平:……这还是走猛虎嗅蔷薇的路子嘛!

……

花轿看过去不大,却意外的能装人,江县令和李公公被塞进去后,花轿里还有富余的地方。

宋延年:“昌平兄你也坐进去吧,正好咱们和李公公住一块,你还能给几位大哥带带路。”

王昌平:“我?”

他拿折扇指着自己,随即摇头拒绝。

“不了不了,我自己走走就是,我吃得太饱了,走走路正好消化消化。”

宋延年不勉强:“行!”

“那你和杜兄一起回去吧,我还有事,迟一些再回去。”

王昌平急了:“哎!别啊。”

虽然这杜平鹤被宋延年招安了,没有出意外,再过一段时间他们还得是同僚呢,但眼下的自己还是有些怵这黑皮书生的。

“你去哪里,我也一起去。”

宋延年拒绝,“我有事,迟些再回去。”

王昌平左思右想做不了决定。

他的视线瞥过杜平鹤,杜平鹤微微笑了下,王昌平冷不丁的又打了个颤抖,转头便对宋延年道。

“我还是跟李公公他们回去吧。”

好歹,那还是个有热乎劲的人。

视线瞥过大红色的花轿,王昌平眼里闪过嫌弃,随即拽起宋延年的衣袖,便要朝里边摸去。

“搁哪里了?”

“我不要坐轿子,天这么热,轿子里头闷人,你把毛驴借我。”

宋延年:“……好吧。”

……

王昌平骑在大青色的毛驴,趾高气昂又得意洋洋的看了过来。

“延年兄,那我们便先回去了。”

随着毛驴的咴咴声起,后头的轿夫也抬起了轿子,喜乐声衬着王昌平脸上的喜色更加的显眼了。

接着,这一驴一花轿便一路朝峒阳署衙跑去,它们周围似水光晕开,不过是片刻时间,那大红的颜色便不见了踪迹。

杜平鹤困惑:“他作甚么这么高兴?”

宋延年失笑:“因为没有坐花轿吧。”

“昌平兄好面子,估计是觉得自己坐花轿像新娘子,不够体面。”

杜平鹤不解了,“那他坐毛驴当新郎就高兴了?”

一讨还讨了两个婆娘,个个是大老粗的爷们!

这有啥好开心的!憨瓜!

宋延年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拍了拍杜平鹤的肩膀,闷笑不已,“对对对,昌平兄这是难得当新郎官,欢喜傻了!”

………

待笑闹够了,两人说起正事。

“对了,周辞起在谢家厝。”

宋延年将周辞起的地址细细的告诉了杜平鹤,叹道,“他要是回来峒阳,也不知道谢樵夫老夫妇是不是跟来。”

杜平鹤莫名的对樵夫这个词有好感,就好像曾经他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便是砍柴人一般。

当下便拍着胸脯保证。

“宋大人放心,我肯定将事情安排得妥妥的,不会让谢老夫妇吃亏的。”

宋延年:“是是,你做事我肯定放心。”

他又看了一眼这黑影身上的功德金光,真难得,这山鬼居然是个心怀百姓且有手段之人。

当下便喟叹道,“平鹤兄你是去得太早了,不然,官史上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杜平鹤不以为意,“主要我自己喜欢,看着事情在我手中变得井井有条,我心里欢喜。”

“再说了,为庶民谋福,本来就是当官该干的事。”

“这世道真奇怪,这本该是本分,结果呢,我稍微做一点事乡民便十分的感动。”他一脸不解,“为什么呢?这不是本来就该做的吗?”

宋延年看向杜平鹤,显然,他是真心这般认为的。

“平鹤兄高义,待什么时候想走了,我送你一程。”

山鬼向来是前亡后代,捉生替死,他自己想要入轮回,实在是太难了。

杜平鹤也干脆:“行,我想走了再和你说,现在我还不想。”

他总觉得自己读了好多书,还许多许多的抱负还未完成。

宋延年多瞧了杜平鹤两眼,突然的想起了茶楼里听过的山鬼故事。

难道,事情就有这般巧?

他招的这只山鬼是甘心替了樵夫父亲……据说,前朝有状元之才的读书郎?

不过,前尘已了,徒留一丝的怅惘,宋延年便也不再多去探究。

……

挥别杜平鹤,他拎着新打包的食盒,抬脚朝前方走去。

……

石月心已经睡下,忽然屋内的铃铛响了,这是有人在篱笆院口拉铃。

她有些诧异,起身看了看窗棂外的天色,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时刻,清冷的月辉从窗棂处透进,在地上洒下一片清辉。

……

“谁啊?”

“石姑娘,是我,宋延年。”

石月心面上带上惊喜,“宋大人!”

宋延年笑了笑,将手中的食盒往她面前一递,“给!”

“这是什么?”石月心接过,好奇的打开盖子,一股喷香扑鼻而来,她的眼睛倏忽一亮,欢喜不已。

“啊,炭烤活鱼,是白鱼入舟那家的吗?好香啊!”

宋延年点头:“是啊,这两日有公事来峒阳,方才同僚说这家鱼做得不错,我便想着带一些给姑娘。”

“石姑娘放心,这是托厨子新做的。”

石月心眉眼弯弯的笑了下。

“我知道!”

“还是一整条活鱼呢。”

宋延年将食盒递过去后,便向石月心告别。

石月心拉着宋延年,“不嘛!这么一条大鱼我吃不完呢,咱们一起吃啊。”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她拉自己的手上,脚步有自己的想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便跟着石月心到了院子里。

院子的西南角落搭了一个葡萄藤架子。

此时,褐色的藤枝弯弯绕绕的缠着竹架子,青绿色的叶子似鹅掌,上头脉络清晰,绿色中微微还掺了两分的红。

因为这个葡萄藤,整个院子的夏夜更清凉了。

石月心将食盒搁在院子的石桌上,又找了两副干净的碗筷出来。

她侧头,注意到宋延年的目光落在那葡萄藤上,语气轻快道。

“是不是很漂亮,上头已经在挂果了,过段时间我请宋大人吃葡萄呀。”

“唔,我还知道怎么酿葡萄酒,隔壁的瑶云姐姐教我的,到时我分一些给你。”

宋延年失笑。

他看了两眼葡萄藤,上面只三三两两的挂了几串的葡萄,因为时间还没到,葡萄青绿果小,再过一段时间,吃果子倒是可以有,但葡萄酒估计是不够酿了。

他也不扫兴,笑着应下了。

“好。”

……

石月心见宋延年过去折了一根葡萄藤,不由得诧异道。

“宋大人,摘这个做什么呀?”

宋延年轻笑:“石姑娘要送我葡萄酒,那我给姑娘做个回礼。”

说完,他从袖里乾坤中拿出两根蜡烛,蜡烛在他手中化成一团的蜡油。

接着,他手中那根葡萄藤瞬间的脱去了水分,再慢慢的变成了一团细软褐色的灯芯。

宋延年将灯芯放入蜡油,随着寒冰冻过,蜡包裹着灯芯,重新又成了一根蜡烛。

“好了。”

宋延年手指在灯芯上微微一捻,很快,豆大的火光亮起。

光越来越亮,随着烟气燃起,灯火中出现许多的紫色小泡泡,细看就像是一颗颗紫色的小葡萄。

石月心惊喜,“真好看!”

宋延年:“好玩吧。”

“嗯!”石月心重重点头。

宋延年轻笑一声,随即将做小葡萄的窍门告诉她。

一片轻柔的云飘过,遮住了月的光华,清凉的风吹拂而来,带着炭烤鱼飘香的香气。

……

宋延年扶住额际,另一只手拿着根小藤枝,时不时的将小葡萄的影子戳破。

石月心夹了一块小青瓜,青瓜沾染着酱汁,咸香微辣,却又因为内里的清脆多汁而不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