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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儿悠悠转醒,睁眼就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冲着她笑,吓得她尖叫一声,差点又要晕过去。

只是她落了水刚醒来,即便是尖叫,声音也微弱得很,听在庞农耳朵里,就像是小猫叫一样。

他扯了个傻笑,道:“你醒啦。你现在虚弱得很,我先扶着你。”

他也不顾别人是不是要拒绝,自顾自将人扶了起来,靠在了自己怀里。

兰儿还没缓过神,另一边哭喊的中年妇人,却立即止住了哭声。她茫茫然道:“我是不是幻听了?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兰儿的叫声。”

云舒本就挡在她身前,这会儿主动让开了一条道,道:

“你的兰儿,被救回来了。”

妇人从云舒让开的位置,看到了靠在庞农怀里的兰儿。她也顾不得两人的动作是不是不合适,赶紧起身扑过去,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掉。

“兰儿你没事了,你还活着,这真是上天保佑。”

庞农救人的时候,压根没带脑子,这年头的人将清白看得很重,虽然庞农救了人,但保不准一会儿要被人指责。

于是云舒先开口道:

“这位姑娘刚刚已经闭息,若是再迟个几息时间,怕是要真的香消玉殒,与你天人永隔。幸好我这位兄弟宅心仁厚,且懂得如何救溺亡之人,这才及时将人给救了回来。”

这话很明白,云舒是在提醒妇人,哪来的上天保佑,这是我们的人将人救了,别谢错人了,一会儿指责庞农。

妇人刚刚见到庞农按压兰儿胸口的时候,确实以为对方是在对她女儿的尸体意图不轨,但现在见女儿真的被救了回来,就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她将女儿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自然不会在意那个救治手法,只要人活着,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她不追究了,刚刚觉得兰儿死了无所谓的老婆子却不同意了。

“这个登徒子,当众轻薄我孙女,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指责完庞农,就向石村长告状,“村长,你可不能让这样的人跑了,一定要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石村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这种小地方,并没有那么讲究清白,在他看来,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这位兄弟的做法有些欠妥,但是他的那些……那些手法,又确实救了兰儿一命,也算是兰儿的救命恩人。此事就此揭过吧。”

老婆子却根本不依,“他毁了我孙女的清白,怎么能就这么放他们离开?我孙女的清白没了,以后可就嫁不了人了,他们必须得给赔偿!少说也得十贯钱!”

老婆子的眼神一直在云舒和萧谨行身上打量。那个大胡子看不出来身份,但是这两人的穿着,可不太像是普通人,一看就有钱得很,必须得好好敲诈一笔。

想到这,她又立即改口道:“不不,二十贯!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云舒着实是大开了眼界,他以前只是听说,今日倒是真的见到了这么一位偏心偏到大西北,完全将自家姑娘当物品的老太太。

好在姑娘的娘,虽然可能以前懦弱了点,但却不是个糊涂人,她之前已经与婆婆撕破了脸,这会儿也豁出去了。

“你凭什么拿我女儿换钱,我跟你说,我不仅不要这位大胡子的钱,还要给他钱,谢谢他救了我女儿。”

说着,妇人就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素净的银簪,塞到了庞农手里。

“这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跟他们没有半文钱干系,这是感谢壮士救我女儿的报酬。您放心,我绝对不为难你。”

庞农傻眼地看着手里的女式簪子。

老婆子见自己儿媳不但没有问人家要银子,还将自己的银簪给给了出去,顿时气得咬牙。

这败家玩意!

即便这是对方的嫁妆,她仍旧觉得这应当是属于他们家的,只是暂时在儿媳头上而已。

一计不成,她又生一计。

“你这般轻薄了我孙女,我孙女以后哪还有人要,哪还嫁得出去?你必须得娶了我孙女。聘金绝不能少于三十贯!”

老婆子当即加了价。

只是这一次,兰儿娘却没有立即反驳。她倒不是图庞农的聘金,而是觉得自己婆婆虽然刻薄,但是有一点却说到点上了。

今日之事村里人都在场,他们想瞒也瞒不住,经此事后,兰儿的婚事的确成了难题。日后即便有人上门提亲,也定是一些歪瓜裂枣瘸子鳏夫,可能还没有这个大胡子靠谱。若是这种壮士愿意娶自己女儿,那是再好不过了。

在她看来,能出手救人的,就绝不是坏人。于是,她也满含期待地看着庞农。

妇人:“恩公,你看这……”

她没有说完,但是言下之意很明白,是在问庞农愿不愿意娶她女儿。

这事云舒也不好开口,毕竟涉及到庞农的婚姻大事,还是得看庞农有没有看中人家姑娘。

庞农完全没料到自己就是路见不平救个人,怎么就到了娶不娶妻的程度。

他看一眼怀里的姑娘,顿时又觉得心神晃了一下。难得把声音压低了一些,生怕把人给吓着了。

“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然而他平日粗声粗气惯了,即便放低了声音,一样把人给吓了一跳,目光闪躲不敢看他。

庞农顿时明白了,人家姑娘害怕他。他也知道自己的长相,不招姑娘们喜欢,还是个大老粗,不认识多少字,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成家了。

他想了想,也就没再压低声音,放开兰儿,对着兰儿的娘抱拳道:

“在下今日只是情急救人,对兰儿姑娘并无其他想法。若是夫人愿意,在下愿意认兰儿姑娘为义妹,待到兰儿姑娘出嫁,在下愿意出一百两的嫁妆。”

他这话一出,兰儿娘就呆住了,她没想到这位恩公居然没看上她的女儿。

在她身后的兰儿,则是满脸受伤,双眼蒙上了泪。

只有兰儿的祖母喜出望外。

一百两啊,这可比之前要的二三十两翻了三番还多。她还以为她要二三十两就已经够贪心了,没料到这人居然这么冤大头。

到时候,她可一定要将这个嫁妆钱给扣下来,留给孙子们娶媳妇用。

老婆子心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云舒则是一脸无语。

就不能指望猪脑子,能聪明一点。

云舒瞅一眼萧谨行,悄声问道:“你的下属,你也不管管?”

萧谨行一脸淡然,“他有钱。”

“有钱?”云舒诧异,难道庞农还是什么隐藏的有钱人家的少爷不成?

萧谨行点头,“存了好多年的娶媳妇钱,前几日刚跟我说,已经存够一百两了。”

云舒:“……”

老婆本就这么全掏了?

但凡今日是个仙人跳,这就一头栽进去了。

但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庞农已经当众表了态,云舒也不好当场反驳,在现在闹起来。只能事后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补救。

兰儿娘去搂住自家姑娘了,老婆子则跑来跟庞农说,她是他的义祖母,还问庞农嫁妆钱什么时候给。

好在庞农也没有傻得太过,当即说道:“我是西州军的校尉,名叫庞农。日后若是义妹出嫁,你们派人到西州给我带消息,我自会将嫁妆备上。”

而另一边云舒已经与石村长搭上话,说了此行的目的。

石村长这才知道,眼前这几人的身份都不低,他赶紧将人迎回自己家。

庞农见云舒他们要走,自然要跟上。

兰儿家见得了准信,也不再纠缠,当然这个纠缠,说的是兰儿的祖母。

在去石村长家的路上,萧谨行趁机询问石村长关于棉花的种植方法,而云舒则落后一步与庞农走在一起。

他忍了忍,还是问庞农:“你刚刚为何不答应娶那位姑娘?”

莫非是觉得自己刀口舔血,不适合?但是那么多将士也都娶妻了,这个理由应当也不成立的。

庞农一脸惆怅,“人家害怕我。我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的时候,人家都不敢正眼瞧我,想来是不愿意的。我怎么能挟恩图报,强迫人家姑娘嫁给我呢?”

云舒:“???”

你这是从哪得出来的结论?

他满头问号,狐疑地看着庞农,“就……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是在害羞?”

庞农傻眼,“啊?什么意思?”

云舒无奈,“人家姑娘分明是脸皮薄,在被当面问到嫁娶之事时,羞得不敢看你。你是怎么脑补出人家是害怕的?”

庞农一拍大腿,满是悔恨,“那我还认人家当义妹啊!”

云舒:……,这人脑子里是缺根筋吗?

庞农悔得肠子都青了,“殿下,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云舒翻了个白眼,“凉拌。”

萧谨行虽然一直在跟石村长聊天,但耳朵里却将云舒和庞农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

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云舒。

而云舒见萧谨行转头看自己,疑惑地回看过去,并问道:“怎么了?”

萧谨行绷了下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事。”

云舒就不像那些姑娘们,羞得不敢正眼看人。

他的眼里一直都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