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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帝不知道是该气云舒的嚣张,还是气百官们的隐瞒,而说话间的功夫,天道场上的学子已经达到了数百人之多。

京都各大学府本就多,学子自然不少。况且距三年一次的春闱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少外地学子提前几月进京,想要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摸摸各地学子的水平。

如此多的学生聚集到京都,又遇上京都小报揭露贪官污吏之事,一时间群情激愤,就有人提议去天道场静坐,让朝廷给他们一个说法。

承安帝听说人越来越多,当即斥责国子监祭酒,说他没有起到监察督导之责。

国子监祭酒觉得他冤得很,京都小报是今早突然空降京都的,之后他便来见承安帝,在大殿之上等夏王殿下入城了。

他如何就能得知这东西会传得满京都都是,还引得那些学子们跑到天道场来闹事?

“陛下,国子学、太学的学子应当干不出这样的事来,臣觉得此次应当是外地学子闹事。臣这就带人去将这些闹事的学子统统抓起来,以儆效尤!”

云舒闻言,淡淡地瞥了一眼慷慨陈词的祭酒。

对方说完后,当即就要转身出殿,就听上面的承安帝,突然开口道:“慢着。”

这样的学子闹事,历来都很令帝王头疼。若朝廷强行镇压,还会引得那些死脑筋,来个“文死谏、武死战”,撞柱而亡以死明志。

既然这是个吃力不讨好,还容易招天下文人唾骂的差事,自然不能由他来做。

承安帝的目光移向一派气定神闲的云舒,缓和了下语气道:

“虽然还未举办册封大典,但圣旨已下,云舒你便已是我大雍的储君。既为储君,自然该为朝廷好好效力。

你刚回来,旁的差事你尚不熟悉,不如就从眼下这天道场学子闹事开始吧。”

朝臣们闻言俱是一惊,大家官场沉浮多年,即便是最正直的官员,也知道这差事的棘手之处。

要知道哪次天道场闹事,不死几个人?

即便将这些人给抓了起来,也不可能真的随意处置了。顶多就是将他们关一阵,等风头过了,再惩处经办此事之人,给那些学子们一个交代,也为了安抚天下文人。

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不论最后文人学子们的诉求有没有得到解决,但经这番操作后,基本就翻不起大浪了。

所以谁接这个差事,谁倒霉。

萧芜心中一急,刚想出列为云舒说话,但瞟到云舒与谨行对此都没什么反应,只好将“此事不妥”的话,给咽了回去。

除了萧芜外,还是有人出列的。

“陛下,殿下刚刚入京,对最近京都聚集的学子情况,不甚熟悉。此事还是当由总领大雍各学府教育之责的祭酒办,才更为妥当。”

国子监祭酒当即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即便不少人都觉得,在册封大典之前,并不适合让储君得罪天下学子,但承安帝心意已决。

他呵斥道:“你这是在质疑朕,还是在质疑我大雍储君的办事能力?”

这话,哪个朝臣敢接?

为云舒说话那人,当即跪倒在地,请求承安帝恕罪。

承安帝自然不是针对这名官员,他针对的只有一人。他重新换了副和蔼的面容,笑着对云舒说道:

“十五,那些学子都是未来的朝廷栋梁,现如今只是走了歧途。你身为一国储君,自当该去将他们劝返,让他们走回正路。日后你登基,这些人说不准还是你的左膀右臂,到时也算是一段佳话。”

他这番“日后登基”画饼的话,听在老谋深算的人耳里,却是另一番情景。

陛下这是没打算让殿下即位啊!

众人的目光不断在承安帝和云舒之间徘徊,这一轮较量,到底是谁服软?

云舒倒是不在意朝臣们的想法,面对承安帝亲和的态度,他也没再如刚刚一样桀骜。

“父皇,若要儿臣接下这差事,是不是儿臣如何处置,您都同意?”

在承安帝看来,云舒从战场下来,手段必定直接。他腰间悬着的剑,说不定要手起刀落,斩了带头之人。

云舒越有能力,越能平定天下,但于文人之中名声越不好,对他越有利。

他笑得越发和蔼可亲。

“自然。朕放手,只要能平了这闹事,你想如何做都可以。”

云舒当即转身,高声对着朝臣们说道:“你们可都听到了,父皇放手让本王去处理此事。你们可有人反对?”

朝臣们面面相觑,但承安帝和夏王殿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能反对什么?

跟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有几位朝臣想要提醒云舒,但见萧芜摇了摇头,于是又重新低下头。

“既然大家都支持本王,那本王便去了。”

众人俯身恭敬送云舒出门,云舒刚抬步,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国子监祭酒,笑道:

“祭酒大人,随本王一同前往吧。”

祭酒心口一跳,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但想到云舒刚进京,对京都的情况不熟悉,于是赶紧拱手道:

“愿为殿下效劳。”

云舒走到门外,罗延当即点了人跟在他的身后,而其余玄甲卫则仍旧留在原地。

几万大军自然不是全在此处。

京都是有几处卫所的,分管不同,每处数千人不等,算是京都最强的武装力量。

而庞农在进城之后,便带人将这几处卫所全给围了,彻底从根源上解决麻烦。

气得这些卫所的长官暴跳如雷,但也毫无办法。

-

学子们自然是进不到皇城内的,所以这天道场并不在皇城内,而在皇城外西南处。

这里原先是一处社稷坛,后来被先皇改建成了寻仙问道的道场,称为天道场。这天道场在承安帝登基后废弃,由于没什么东西,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到这里来。

此刻天道场的中间坐了足足有两三百人,从束发少年到白发老者,不一而足。而天道场的外围,则围满了百姓。

国子监祭酒也没料到闹事的学子如此之多,而围观的百姓人数更甚。

他当即喊道:“快快快,殿下,快让人将这些百姓赶走,再将这些学子们拿下。”

这行为若放在以前,是没什么问题。虽然他们想要拿下闹事的学子,但也不能在百姓的眼皮底下起冲突,这不是授人话柄嘛。

但云舒并未听祭酒的,他一撩衣袍下摆,便上了祭坛。祭酒无法,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学子们在云舒出现的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见云舒走到人群前方,纷纷从地上爬起来。

祭酒见这些学子们有所动作,吓得赶紧大叫:“殿下小心!”

同时不忘对身边的萧谨行喊道:“萧将军,快快将人控制住!”

云舒转头看他,意味不明道:“确实该将人控制住。”

云舒说完这话的瞬间,萧谨行便有了动作。

寒光一闪,剑便出了鞘。

祭酒面上一喜,以为要将学子们拿下了,但他脸上的喜色在下一瞬便凝固住了。

因为这剑并不是向着学子们去,而是对准了他的脖子。

祭酒无比震惊,手指颤了颤,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不可思议道:

“萧将军,您是不是搞错了?”

在祭酒被拿下的同时,起身的学子们并没有出现如祭酒预料的攻击云舒的行为,而是对着云舒躬身行礼,齐声道:

“殿下。”

云舒并未管被萧谨行制住的祭酒,他抬了抬手示意学子们起身,同时说道:

“本王既然答应了百姓们会彻查此事,自会说话算数。”

说着,他转身面对着围观的百姓高声道:“卫兴怀担任国子监祭酒期间多次受贿,现抓捕归案,革职查办。”

云舒话落,不仅静坐的学子和围观的百姓们没有料到,就连卫兴怀也没料到夏王的第一刀居然不是对准学子,而是指向了他。

他梗着脖子分辩道:“殿下,臣是被冤枉的,这小道消息如何作得了数?”

云舒闻言,转头看他,神色冷淡。

“据传,京都最近三个月开了数场学子交流会,主办方打的是国子监的名号,其间也有国子学和太学的教授出席。而这样的交流会,说是要交入场诗,但实际上交的却是入场费。

卫兴怀,可有此事?”

云舒一说,学子们顿时吵嚷开了。

这自然确有其事,而且主要收的,还就是外地学子的钱。

他们很多人是没有名师指导的,来了京都之后,想要拜见名师却四处碰壁。后来听说国子监办了交流会,纷纷想去参加。

但到了之后才知道,这交流会只有京都学子可以免费参加,外地学子想要参加,每人就得交一百两银子。

这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卫兴怀却根本不认。

“想要名师指点,出点入门费不是理所当然的?谁延请名师,不需要交束脩的?若不是我办了这个交流会,他们拿着这点钱,如何能指望别人帮他看文章?

我分明是为了他们好!”

一人一百两,一百个学子便有一万两。来京都准备春闱的学子,又何止一百人?

况且他这交流会,还是开一次交一次费。

云舒冷哼一声,“你倒是敛财有道。”

“腊月十三,你于家中受贿三千两;冬月二十二,你家夫人于吉庆酒楼受贿两千五百两;冬月初七,……”

云舒一连报了数条,最后冷声道:“短短两月间,你便受贿至少一万两,本王可有说错?”

“你倒是不挑,什么钱都要插一手。”

全场再次哗然。

数九寒天,刚刚还矢口狡辩的卫兴怀,顿时背后冒出冷汗,将他的里衣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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