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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帝没料到,云舒迟迟没有反,原来竟是因为简简单单的“父亲”二字。

他恍惚记起那个抱着他的腿,说他是“九天神明,无所不能”的弱冠青年。

甚至是更早。

那个沉默寡言,小心翼翼偷看自己,被发现后又立即低头认错的小小少年。

小十五他,一直是个淳善的孩子……

承安帝难得想起当初他想当个好父亲,努力培养孩子们的初衷,心中顿时百转千回,不是滋味。

“所以你是因为被胡扬围杀,才杀到宫里,想要篡位的?”

云舒再次重申,“我说了,我还没登基,你现在还是皇帝。以及,我昨日只是想要找你要个说法,是你一见面就要打要杀的。”

承安帝突然觉得委屈,押着他的禁军首领进殿,还怪他多想?

“言归正传。这虎符和密旨是从胡扬那里搜出来的,你还说我伪造密旨嫁祸给你。我又不是你,整天闲得发慌,在那嗑药玩。

动动你那吃五石散吃傻了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承安帝的委屈和伤感被堵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只能瞪着眼指着云舒,难以置信道:“你,你居然敢骂我!你刚还说我是你父亲!”

怎么会有人变脸比他还快!

云舒暗自翻了个白眼。承认你是父亲,只是不要你的命,没说不能骂你啊。

“兵符都能丢,被骂几句,不是应该的?”

承安帝:“……”

高满寻常是不会对这类事发表意见的,但他听云舒这般说,也发现了这里面出了极大的问题。

他知道陛下对夏王不满,但也知道陛下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至少暂时没有,那么这个密旨和兵符就很有问题了。

他小声劝解道:

“陛下,夏王殿下应当没有说谎。您仔细想想,兵符和密旨那些是不是被人伪造了?”

承安帝手一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朕的私章,只有你知晓在哪,至于虎符,除了朕,没人知道朕藏在了什么地方。若说密旨是伪造的,那就只能是高满你。”

高满没想到,说到最后,自己却成了最有嫌疑的那一个。

“陛下,老奴真的没有,您给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做这种事啊!”

云舒:“传旨给胡扬的,是宫中一名叫德安的小太监,据说是高常侍您的徒弟。本王派人去查了,在后花园的冰湖里发现了他,人已经没了。死亡时间,应当是昨日下午,也就是胡扬收到兵符和密旨后不久。”

高满一惊,没料到居然是自己的徒弟德安传的信,而且人还已经死了。

他顿时连声解释,不是他令德安做的。

云舒继续道:“行刺的人落下了匕首,根据对比,正是杀了德安的那把。”

所以那名死士,先是杀了德安灭口,接着又要杀承安帝。

除了北营没有被召集入宫外,这也是云舒笃定此事不是承安帝所为的原因之一。承安帝既然令德安去传密旨,就没有必要要了他的命。

云舒此番过来,就是为了查幕后之人。承安帝在明面上,不足为俱,烦的是那些藏头露尾的老鼠。这些老鼠甚至还会借刀杀人,比如这次的事。

不是承安帝围杀了他,便是他因被围一事杀回皇宫,要了承安帝的命。

按照有利可图来说,谁得利,谁就有嫌疑。

虽然准备不充分,但若胡扬真的得手,那最大的赢家便是承安帝。

若因为准备不充分,承安帝败了,云舒弑君夺位,这赢家便是云舒。

但这里面还有个最大的可能,那便是两败俱伤。

莫非是燕王或者楚王?

若真的是他们,那谁是京中的那个内应?毕竟偷盗兵符这事,可不简单。

高满想了想道:“昨日一直是老奴陪在陛下身边,德安他并没有侍奉陛下啊。”

承安帝其实也不是真的怀疑高满,闻言他也低头思索了起来,然而大约是药吃多了,他的记忆力已经大不如前。

如今一思考,头还突突突地疼了起来,很快承安帝便受不住,抱着头喊:“高满,快去将朕的药拿来。”

只说话的工夫,承安帝便已经有些抽搐起来,高满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快速从一只抽屉里,取出一只彩色的玻璃瓶,倒出一粒黑色的丸子,塞入承安帝的口中。

服药后的承安帝止住了挣扎,但是整个人的状态,也非常不对劲。脸上挂着笑,但是对外界的话,给与的反应很少,并没有那种亢奋的状态。

云舒皱眉看着承安帝犯病,随后目光移到高满手中的玻璃瓶上,“他一直吃的这个药?”

但这个药与云舒知道的那个五石散并不一样。

高满摇头,“不是。只是之前那药,最近已经不能满足陛下。这是新敬献上来的。”

“王居明不是已经死了,还有谁献药?”

高满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答道:“是之前被殿下抓了的金吾卫中郎将。”

云舒眉皱得更深了。“你可知他日前于狱中敲碎了瓷碗,用碎片割脉自杀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凉了。

是被抓的十多人中,唯一一个畏罪自杀的。

云舒之前还以为他是不想供出其他同伙,但如今看来,可能远不止此。

“这瓶子我拿走了。”

高满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瓶子递到了云舒手里。

即便夏王如今没有要陛下的命,甚至还请了医,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交好一点的好,省得因为他的关系,连累了陛下。

高满见云舒捏着药丸看,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殿下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他亲眼见到承安帝从一开始的试一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再也离不开的地步。

这不是神药,是毒药啊!

但承安帝已经再也离不开了,他有心想劝,却也无能为力。

云舒看了一眼高满,“本王知道,多谢高常侍提醒。”

承安帝已经安静睡下了,寝殿四周仍旧是玄甲卫在把守。云舒转身出了寝殿,去找萧谨行从长安带来的,可以医治毒瘾的那位神医。

薛神医拿起来只闻了一下,便惊讶道:“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他如此,云舒便知道这东西果然不一般,“这是什么东西?”

薛神医再次看了看,啧啧称奇。

“这药丸里加了一种叫塞牡丹的花,只是不是用花入药,而是用它未熟果子的汁液入药。

当然了,所制成的也不是什么药,而是毒,极易成瘾,比五石散更甚。

只是这东西我只在天竺见人种植过,没想到居然已经有人将它弄到大雍了。”

云舒闻言脸色更加凝重。

虽然名字不一样,但按照薛神医的描述,这赛牡丹,应当就是罂su花无疑了。

他就说能代替五石散的药,能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东西一旦沾染上,那一辈子可就毁了。而一国的民众沾染上,那一个国家便毁了。

承安帝这样的一国之君都已经染上了,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药丸在流通。

另外,这个药丸的主人,到底与此次挑起他与承安帝冲突的人,有没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