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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秦见祀仍然坐在位上,似乎等着他再说些什么。贺子裕一愣,对上这目光,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臣还记得陛下上次梦魇,宣臣半夜进宫,”秦见祀的眼神掠过他嘴唇,“看来这回要比上次还要严重,陛下不用米粉敷唇,面色就已苍白如许。”

“……”

有必要在这种时候还嘲讽一下他吗?贺子裕想到先前让王总管带话说别逼着他跪下来求,就恨不得拿被子盖上自己。

秦见祀显然也想起来那句话了,眼中带了丝哂笑。“为何这次,陛下不跪下求臣,留下来守夜?”

“这,朕不好意思再麻烦皇叔。”

“不麻烦。”

他嗓音淡淡,让贺子裕猝不及防。秦见祀抬眼,看着贺子裕面色几度变换,想他大抵是因为感动和惊喜,一时说不上来话。

“可是明日早朝,皇叔这几日已是辛苦,今晚再处理一夜公务,恐怕身体会吃不消。”

“臣在偏殿休息。”

“王爷——”贺子裕正想说好,王总管就颤巍出声,“王爷,先前闹刺客,这偏殿的窗被砍坏了,还没修好啊。”

“被砍、砍坏了,”贺子裕一僵,“那皇叔睡哪,总不能睡朕床……”

秦见祀的目光,缓缓移向龙床,眉头略微一皱。

他大发善心留下守夜,这小鬼竟还顺杆子往上爬。

贺子裕对上这不加掩饰看来的目光,只觉心惊,果然守夜是假,这厮目的是想要睡上龙床。

不就是在王府里醉酒睡了他的床,他竟然报复心如此之强,连这都要还回来。

“那便皇叔睡床,”贺子裕硬着头皮说,“朕就在榻上凑合一晚。”

秦见祀收回目光。“甚好。”

·

于是宦官们灭了蜡烛,逐一退下了。

榻是坐床,通常用来小憩,或者撑头倚着,可是当床来睡却不够,贺子裕只能闷声吃大亏,明明是病人却挤在一方榻上。

他闭上眼,还是有点不敢入睡,怕一睡着就进入梦魇之中,梦魇里穿插着全都是秦见祀的过往,弥漫着那种心像被敲碎了般的疼痛,总让他陷在梦里喘不过气。

但这终究只是旁人的故事,贺子裕倒不至于因此心疼秦见祀,他只想能睡个安稳觉。

月头逐渐西移,贺子裕紧皱着眉头,在榻上翻了个身。

“咚”一声,他翻到了地上。

“该死。”贺子裕撑手起身,迎着幽幽月光重新爬上了榻,瞟了眼床帐那边没动静,才放下心来。为了防止自己再翻身掉下去,他特意往里睡了点,没过多久倦意重新袭来,贺子裕就眯着眼半睡半醒。

然而半个时辰后,他越睡越迷糊,又咚然翻了下来。

床帐那边,秦见祀无声地睁开眼。

这次贺子裕在地板上躺了会儿才被冻醒了,他凭借本能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榻,一沾上枕头又睡了过去,呼吸逐渐绵长。

但只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是咚的一声响。

直到第四回的时候,贺子裕的身子在榻边将掉不掉,他困得清醒不过来,身子摇摇欲坠着往外翻去。

砰然。

他在翻下的那刻,被人轻松抱起,贺子裕迷糊睁开眼,手半耷拉着,看见月光下衣衫朦胧的秦见祀正冷着一张脸,显然是因为没有睡好。

“皇叔……”贺子裕沙哑喊了声,困倦重重袭来。

“麻烦。”

紧接着他就被抱上了床,被褥一掀,秦见祀也躺了进来,身边瞬间像是多了一个巨大的热源,贺子裕才撑着困倦努力睁开眼,宽厚的手掌随即盖住他的眼睛。

“快睡。”

淡淡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被窝中早已被秦见祀捂得温暖,贺子裕低低嗯了一声,彻底睡了过去。

秦见祀沉沉呼出一口气。

·

然而大概四更天的时候,秦见祀又被枕边人的哭声闹醒了。

贺子裕不知何时缩了起来,紧闭着眼小声啜泣,一副又被梦魇住了的样子,秦见祀伸出手来拍了拍他脸。“陛下。”

贺子裕缩了一下,仍旧低低哭着。

他喊了几声,没喊醒,就抬手去捏住贺子裕的鼻子,贺子裕微微张开口,断续抽噎喘息着。他又撑起头,指腹粗暴地揩去贺子裕眼睫上挂着的眼泪,“醒醒,该上早朝了。”

哭声似乎更大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把陛下怎么了。

秦见祀重新躺了下来,疲倦地看向帐顶,开始思考是否要让暗卫打包带出去。直到贺子裕的头一拱一拱着寻向热源的方向,伸出手来环住了秦见祀的腰。

秦见祀翻身来,贺子裕就从善如流般地躲进了他的怀里,也不哭了,黑暗里的脸贴上秦见祀肩胛,呼出的热气打在脖颈处,热热的发着痒。

床帷中,那道身影有一瞬僵硬。

天渐渐亮了,贺子裕睡得很安稳,隐隐感觉好像有人揽上了他的后脑勺,他就抬腿去圈抱住那个热源,随即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他迷糊间又蹭了几下,头顶的呼吸声就带了点沉重意味,沉沉铺洒在耳畔。

服箱里那件被脱下洗干净的秦见祀胞弟的旧袍,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灰气,床帷内,秦见祀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