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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裕环顾四围,冷斥道:“户部尚书何在!”“臣……臣在。”户部尚书急急忙忙走了出来,擦了把额上的汗,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模样的贺子裕,这主儿平日早朝的时候,不都在龙椅上打瞌睡吗?

“朕问你,”贺子裕一步步走下来,玄色龙裳威严端正,“如今国库里有多少万两白银?年初的水患,五月的蝗灾,又耗去了多少银两?”

“臣……臣……”

贺子裕嗤笑一声。“尚书这也不知吗?”

扑通一下,户部尚书跪在贺子裕脚前。并非他不知,只是国库存银已然不多,先皇驾崩之时,国库里头尚有三千多万两,如今,却只剩八百万。

如今公卿王侯宴会,更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梁州奏报,绲戎诸国欲要来犯,”贺子裕从跪伏着的尚书身边径自走过,目光扫视过几位藩王侯爵,“边关已是风声鹤唳,多有百姓弃村逃亡,入关中乞讨为生。不知在座各位有哪一人肯起身说,此战必胜。”

“你敢吗?”他视线看向一位军旅出身的侯爷。

那侯爷立马跪了下来。

“那你敢吗?”贺子裕的目光又淡淡扫向其中一人。

接连几声扑通,四围公卿都跪了下来,高喊陛下息怒。贺子裕负手冷笑一声,转身大步坐回龙椅,掀袍一挥。

“朕办这宴会,就是想瞧瞧诸位的能力与心思!”他撑膝道,扫视四围间缓缓握拳,“朕倒要问问你们,到底国难当前,你们知不知收敛奢靡之心,知不知如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太傅在旁,静静看着,眼中似乎闪着泪光。

“如今,众卿仍旧是无动于衷吗?”

“陛下息怒——”林小侯爷最终推着四轮车出来,拱手回道,“微臣虽有心无力,不能如微臣父亲那般,为陛下上马分忧,但臣愿拿出家中薄产,支援边关将士抗敌!”

众人一愣,纷纷反应过来,俯身行礼跪拜。

“臣愿献五千两白银!”

“臣愿献两千战马!”

“臣……”

众人纷扰间,贺子裕与林小侯爷,并着郑庭芝三人目光交汇,不约而同牵动了唇角。

这是一场借由荷花宴而起的图谋,如此加上买卖学位,便能解决边关粮饷之事。

做此事不难,难的是有秦见祀与左相两方人的默认与推动,朝堂党争,不应涉及民生国事,这是贺子裕的底线,也是他交换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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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裕最终站起身来,王总管记下了王侯们的名单与捐献份额,等着不多时上门讨要。

宦官端来了新的酒盏,他与众卿举杯,喉结一动饮下杯中酒,一丝酒液顺着唇角划落,贺子裕不觉有异,舔舔唇角,放下酒盏。

随即他大步往外走去,知道秦见祀必然派人听着这里动静,他倒想去问问,此番他做得如何。

等贺子裕走出了宴会,左相才缓缓抬起头,沧桑面庞上浮现一丝笑意。到底少年帝王,心性还不够沉稳。

他慢悠悠走到偏僻处,挥了挥手,阴影处的人立刻不见了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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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听闻泛舟游湖的公子小姐那里有人落了水。而走在路上的贺子裕,头也渐渐昏沉困倦起来。

“陛下……”

“嗯?”贺子裕转过头。

王总管被打发去记册,身后跟着的宦官就派成了他的小徒弟,小徒弟行了个礼,低低道:“陛下,您似乎是醉了。”

“朕不是才喝了三四杯吗?”

“许是这酒太烈,奴才见着也不像是寻常果酒,”小徒弟搭着贺子裕的手往前走,“不如陛下先找处地方歇歇,奴才去叫御膳房熬碗醒酒汤。”

贺子裕沉吟间微微颔首,感觉自己如今是有些不大清醒,便随他去了。

小徒弟又犹豫着扶贺子裕进了一处偏殿,随即吱呀一下关上了殿门。

殿里立时就暗了,烛火惺忪,贺子裕恍然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心,身上龙袍已经褪下,挂在屏风上,香炉里有香袅袅燃着,淡淡烟雾腾起,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抬手唤殿外的楚非。

仿佛许久之后,就在贺子裕勉强起身要出殿看看的时候,殿门缓缓被推开了,终于进来个人,那人瘦瘦高高的却不是楚非,朝着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