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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架倒了,只剩下书卷散乱在地上,徒然被清风翻弄着,窗子透着风进来,里头却空无一人,阴森森平白多了几分可怖。

前世尘封的记忆缓缓被打开,贺子裕恍惚看到几百年前的战乱。

前朝亡了,生灵涂炭。

而地上,赫然有本前朝秘史正翻开着,那是前朝的通史,翰林院的旧编。

几月前太傅让贺子裕好好看看,而贺子裕只看到史书记那前朝太子刘遏,刘遏在亡国之后几经流离,最后遭受万般折辱,死于当时起义军中。

后来要看的书太多,这本就被贺子裕丢在了一旁,只一句“蛾贼杀遏以祠天”,草草写下了那位亡国太子刘遏的结局。

如今那半泛黄的史册纸张,小楷抄写的字体端端正正,印在书上的刘遏悄然像是沾了血,发着滚烫,且越发炽热。

贺子裕静静跪坐在地上,垂着头闭眼不语。

他只知自己是野鬼,不知姓甚名谁,不知从何处来。

直至小皇帝因他而死,他像是受此刺激清醒过来,恍然间像是有一段绵长挣扎难醒的梦境,被他所遗忘。

梦里的一切或是前世,带着血腥与疼痛,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叹息,锁入迷雾之中。

“兄长……”

·

国破家亡了。

他恍惚间看到高楼城阙前,战鼓敲得震天响。

有人叫他兄长,扯着他的袖子,他一低头,看见那个孩子的面容很熟悉。

他脱口而出“弟弟”二字,随即一愣。

他虽然和小皇帝长得相似,细看却总能分出不同来,可那胞弟的面容和小皇帝如出一辙,只是稚嫩了几岁。

“怎么会这样……”

他转头环顾周围,反抗的起义军已经兵临城下,黑压压人头攒动着,将士们带着血气与狰狞,面上贪婪显露无疑。

而城内,妇女孩童倚着墙根低低哭泣着,肃穆中失了士气的守城军早已在听得帝王吊死歪脖树后便没了心志。

一片凛然间,母后穿着一身素纱白衣,拉着他和胞弟的手登上了城头。

他想起来了,他不是野鬼,他是亡国太子刘遏。

那段朦胧的前世在饮下孟婆汤后就怎么也想不起来,可是如今却涌现出了记忆的碎片。

遏刘一词本是制止杀戮的意思,所以他出生后,他的父皇就为他取名刘遏。

然而那时已是王朝末期,各地起义军纷纷作乱,再难压制。

“遏儿,如今大厦将倾,你父皇已经保不住这江山太平,”模糊里的城楼上,母后蹲下身抱住了他,玉步摇轻轻晃着,绵软的嗓音在城下长鸣的号角间显为温柔,“你要知道并非是你父皇昏庸残暴,而是刘家气数已尽。”

“母后——”

“如今,偌大王朝崩塌倾轧,已成定局。你父皇与母后已无颜面对刘家列祖列宗,唯有一死,宁死不降。”

“母后,不要走。”模糊里他扯住了母后的衣袖,母后却平静地推开了他的手,投来的目光像是饱含爱怜,他却看不清。他只能看着母后为胞弟戴上斗笠,遮盖容颜。

“遏儿乖,母后不过早去一步。”

“孤和母后一起走!”

他想要冲了上去却被人拦腰抱起,转过头,是个一路护他至此的无名侍卫,他手肘狠狠一击那人却不为所动。

“放开孤!”

“属下,誓死守护殿下。”

而那道温婉的人影就这样立在城楼之上,望向城下茫茫大军,素纱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她眉目之间尽是淡漠,毫不惧死。

“本宫死后,”她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强,却不稍回头,好像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心软,“周侍卫,请你带本宫的两个孩子离开,庇护他们安宁一生,不要复国,不要报仇。”

“属下定当不辱使命,但,您真的不跟属下一起走吗?”

“唯恐陛下一人孤寂,妾身——在此谢过了。”

倏然间,素纱翻飞间那道身影如扑火飞蛾般往下落去,城下将士们皆都散开,一瞬间他撕心裂肺地哭着,那道手却死死地拽住了他。

他只看见那飘落下的半截素纱被血染得赤红,血逐渐蔓延开来,城楼下的鼓声一时停了声,号角也不长鸣了,一下子寂静得可怕。而城楼上,将士们都跪了下来,沉默着一言不发。

恍然间他手上似乎也沾满了血,他的身子发抖着,他被人抱起。

“殿下,请随属下离开!”

“不——”

无尽的杀伐,满身的血腥。

刘遏痛苦地捂住脑袋。他不知他如今究竟是谁,是野鬼,是贺子裕,还是刘遏。

他又通红着眼抬起头,看着那人为他挡在身前,为他杀尽造反的部众,那人身中数刀却仍是不倒,反而越杀越猛。明明只是区区侍卫却悍不畏敌。

血溅在脸上,温热却又滚烫得吓人,缓缓滴落下来,流入他的唇中是腥咸的,他恍然想起那人的名字来。

“周朗!”

周侍卫转过头看他,握紧剑柄微微颔首。“卑职为殿下开路。”

“孤不需要人护着。”

他猛然手拽长绳攀上高处,一把夺过弓箭,半蹲下身子搭弓引弦,他一连三箭射杀来者,下一刻,周朗旋身去刀劈来犯士兵,他又搭弓射向另一身侧。

周朗再次回过头来看他,“殿下,别再管属下了,照顾好自己。”

他不说话,只是猛然引箭射向周朗,周朗也不躲,下一刻,长箭蹭着鬓边射过,结果了身后贼人的性命。

他攥住胞弟的手,他们要突出重围,要逃出这座杀戮之城。

“李蛾将军有令!捉拿太子刘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殿下,属下且去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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