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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地界,幽深不见。

北阴酆都大帝执掌所有,辖下五方鬼帝,罗酆六天,而十方阎罗统治阴曹地府。浩荡鬼气绵延出一条长道,除此道外,两侧皆是一片晦暗。

牛头马面在前边战战兢兢地引路,灯笼里幽绿的鬼火一闪一闪,依稀明灭,而贺子裕在后头负手从容走着,自从进入冥界之后,他就化出了实体。

“哥,恁说咱为啥要怕这皇帝捏,”马面冷得搓了搓手,“他也就一寻常野鬼,我咋见得这么害怕捏。”

“哥也不知道,但这跟过阎罗王的就是不一样,”牛头挨着他肩膀,“小心伺候着吧。”

贺子裕一边走着,一边想着秦见祀。王府里贺子丰本来也要跟过来,最后被他拦住,毕竟一只道行尚浅的妖,跟着他来这种地方太过危险。如若无事,能摸清情形解除误会最好,不然怕是难办。

“这里距离鬼门关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牛头马面应和道。

贺子裕渐渐走着,不知为何感觉体内精神越发充盈,在他看不见之处,四面八方的鬼气涌入他体内,仿佛认他为主。

“楚江王的人。”

黑暗里像是有人阴恻恻笑了声,随即不见了踪迹。

每走一步,道前的黑暗就受着鬼火照明退去一分,直至黑暗退无可退,瓷白色巨树铺就的宏伟大门渐渐显露在眼前。

贺子裕才停住脚步,不远处,是曼珠沙华大片弥漫的红。

鬼门关处,神荼郁垒照旧在那下棋,他们是看守鬼门关的两大鬼神。

“哎,你让让我,攻势这么猛干什么?”

“去,难得看着像是能赢你一回,你可别耍花招。”

两人低语着,捻着指腹看棋盘,贺子裕走了过去,上边分明没棋也没盘,不过是一截断了切面的巨大树根。

他看了会儿,还是看不懂,他只有五子棋下得好。

“楚江王怎么样了?”贺子裕问他们。

“二殿?还在人间历劫呢。”神荼头也不抬地回道,“宫主改了司命的话本,要了判官的生死簿,罚二殿轮回百年不得回来,这会儿怕是想死也难。”

郁垒指尖在树根上一落,摇摇头,“惨咯。”

“这么说,是罗酆六天的宫主下的令?”贺子裕抱胸看着,“这件事还有挽回余地吗?”

“不是,你谁啊?”

神荼郁垒不耐烦地抬起头,对上贺子裕以后一愣。

随即神荼摸下巴端详着,轻嘶了一声,“眼熟。”

郁垒:“好像在哪见过。”

“眼熟吧,”贺子裕掀袍去,在树根旁坐下,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花田,“先前我还在那飘了几百年,你们不认得我?”

两鬼神一对视,神情渐渐变得有几分不对劲起来。

并不是他们认不出贺子裕,而是贺子裕实在变化太大,原本一只低微的野鬼,如果不是楚江王的话根本无人会去关注,如今瞧着却像是有些脱胎换骨,不同凡响了。

“难道是被二殿用鬼神之力滋润了?”

“我瞧着是这样。”

“难怪二殿非要入这趟轮回,人间滋养十年,那可真是同一般野鬼不一样了。”

两鬼神窃窃私语着,完全不顾正主就在身边,贺子裕见状踢了踢树根。

树根忽然起来,攥拢了他的脚,并延伸出细小枝条湿冷地往他小腿攀爬去,吓得他连忙踹开去。

“我回来,是因为你们二殿的事……”贺子裕佯装镇定,“听说司命因为二殿入火医地狱了,你们与我说说是什么个情形。”

两鬼神又默默对视去。

“他怎么这么趾高气扬?”

“我们好歹也是堂堂鬼神,他怎么可以仗着二殿的威风狐假虎威。”

“那到底要不要回答他呢?”

贺子裕默默握紧拳头,深呼出一口气。

“其实这事也简单,”神荼见状话锋一转道,“恬昭罪气天宫宫主回来,自然要办许多累积的公务,是有罗刹在宫主身边吹耳旁风,说是二殿以公徇私。”

“二殿不在,其他九位殿下自然要忙许多事,一来二去疏忽,无人替他美言。”

“宫主下令彻查,司命遭了殃,二殿也在无知觉中领了罚。”

“小道消息,”郁垒悄悄低语道,“听说那在宫主身边吹耳旁风的罗刹是司命的烂桃花,所以这事八成还是为了对付司命。”

贺子裕眉头微抬。

那这事听着倒也没那般难办了,只需走走关系,找到人来替秦见祀美言,和朝堂上的事情一样,都是一个办法。

可是,找谁呢?

贺子裕目光看向神荼郁垒,这二位虽然活得像个门将,好歹也是领了东方鬼帝的封号,治理桃止山与鬼门关。

“你们怎么没替二殿说说话?”

“人间百年,转眼即过,”神荼郁垒道,“这处罚其实轻了,所以不必再说。更何况我们与罗酆六天,管辖本不在一处。”

“司命什么时候能出火医地狱?”

“宫主说,二殿什么时候回来,司命什么时候出来。”

贺子裕垂眼,听明白了。神荼郁垒的意思是这事不用忙活,回去等着过完百年就行,他微微颔首,那此来一趟,也算了解了状况。

“多谢两位了,”贺子裕拱手行礼,“先前有些急了,对二位失敬之处,还请海涵。”

“无妨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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