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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风扫梨花簌簌落,快到辰时的时候,大殿里列席两侧的文武百官皆准备退下了。

早朝开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高位之上那人身着玄色龙袍,一直面无表情地处理着各方奏折,要杀的杀,要治的治,又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前方的战报,直到在得知南燕七皇子今日便能抵达都城的时候,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这是十几日前的奏报了,”尚书念得战战兢兢,“因而不是紧要的公文,便没有加急送来,高将军派一队人马护送囚车,这奏报与人是一起送来的。”

冕毓一动,赵琨在听到囚车二字时沉沉抬起眼来。

“他人如今在何处?”

“回禀陛下,正在殿外。”

区区一个俘虏,自然不会沿途通报,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专程快马加鞭来上奏,但如今众人瞧这位主的脸色,却像是感觉不太对。

像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未见赵琨有高兴的意思。

高位上的人始终未开口,底下的群臣也都不敢出声,于是经历了一段死寂般的沉默之后,众人低着头,听见赵琨沉冷的嗓音从上处传来。

“叫他进来。”

“是。”

于是两边的宦官躬身退下,“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了。

·

先进来的不是人,而是几缕细碎的光。

日光一下洒在了冰冷的地砖上,争先恐后地铺开来,百官迟疑着没有回头,过了会儿,只听到远远有锁链叮当的声音,脚腕上的镣铐拖着地,一下下沉重地传来。

叮当、叮当。

高位上,依旧是死寂般的沉默。

这位跋山涉水而来的囚徒走得很吃力,一步接着一步踏上殿前的石阶,背上的伤不知道何时裂了开来,渗在囚衣上带着几分惨烈意味,勤政殿的殿门背着光,看不清这位阶下囚的面容,只能看到凌乱长发垂下,还有一声声镣铐敲击地面的声音。

囚衣上带着斑驳血痕,盖不住身上的青紫淤痕,他渐渐走近,直走到帝王能看清的地方,停住脚步。

只是这一段距离,好像就花费了他许多的力气。

韩桃弓着身子努力站稳,低低喘息着。

“这——便是南燕的七皇子?”

许久高位上,熟悉的嗓音传来,好像带着几分哂笑意味。

韩桃是沉默地喘息,没有抬起头来的打算。

关于他们俩重逢时候的情景,韩桃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一幕像如今这般狼狈,赵琨攻破了他的国,将他俘虏来,如今赵琨高坐皇位,而他镣铐加身,站在阶下。

然而这个站的位置还不够上前,两个兵卒想要推着他走,一下就将他推到了地上。

韩桃闷哼一声,整个身子伏倒下去。

他倒在地上,看不见高位上那人缓缓收敛的笑意。

整个大殿之中鸦雀无声。韩桃的手指又动了动,艰难地想要爬了起来,还没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听见冕毓珠子晃荡的声音逼近了,手腕一下被人抓起,赵琨竟径自从皇位下来到他的面前,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

“传御医。”

韩桃一怔,喘着气,看向与他十分靠近的人。

近得可以看见赵琨脸上的绒毛,闻见那身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赵琨的玄色龙袍干干净净,庄重肃穆,与他的这一身囚衣有些格格不入。

还有赵琨的瞳孔颜色有些浅,他还曾经笑过赵琨,这双桃花眼看谁都是深情。

“是谁对你做的?”赵琨的目光扫视过他身上的伤。

韩桃垂下眼,喉结动了一下,想了想先前在宫门处百夫长在宦官面前是如何自荐的,于是沙哑地回道:“王庭未……安西铜县人,藤甲军右军中的百夫长。”

“记得这么清楚?”

“嗯。”

赵琨松开了他的手腕,许久后,从他面前站起,平静地拨动指上扳指,“杀。”

百官皆惊。

“这般会曲意逢迎,不如寡人再灭了他的九族。”赵琨淡薄地笑着,手上不知在把玩着什么。

韩桃跪坐在地上犹豫了下,借身形遮挡,扯了扯赵琨的袍裾。

被人一甩袖甩开了。

他叹了口气不动了,听着几个老臣出来行礼,请赵琨从轻处罚。其实赵琨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就算是赵琨再恨再厌恶他,也由不得旁人来羞辱鞭打,虽有御史相拦,不至于真灭那个百夫长的九族,然而死刑是逃不掉的。

石砖的冰冷有些侵入骨子里,韩桃跪坐了会儿,便听见老宦官吊着细嗓子喊退朝。

两列的文武百官,在行礼过后纷纷往外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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