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雪融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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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雅间门打开,遥迦在士兵的护送下,缓步迈入其中。
少女的脊背笔直,几不可察地向主位上的人微微颔首,不冷不热道:“先生。”
席未渊眼神和善地看着女孩,含笑嘉奖:“遥迦,这段时间辛苦了,你做得很好,欢迎回到忏摩。”
遥迦面色并无变化:“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席未渊笑意加深几分,像是颇为满意。
“来,我为你介绍一位新成员。”他将手搭上坐在旁边的邵揽余肩膀,轻轻一拍,“邵氏集团董事长、太平洋洲际最年轻的军火商,邵揽余邵先生,你们算起来也是老熟人了,应该不用我多介绍。”
从进门那一刻起,邵揽余的目光便落在遥迦身上,表情几乎称得上亲切随和。
“遥迦以前倒是没和我说过,和席先生也有一番交情。”
席未渊道:“倒不是和我有交情,而是我那位下属易绛福气不浅,机缘巧合下结识了遥姑娘,我看遥姑娘聪明伶俐,便没忍住请过来做了忏摩的小谋士,阿时不会介意吧?”
邵揽余淡笑着:“这孩子文静内敛,性格不争不抢,现在进了你们忏摩,还得劳烦席先生多看顾着点,别让人欺负了去。”
席未渊从善如流:“有阿时在,谁敢欺负这小姑娘。”
遥迦静静听着他二人唇枪舌战,少顷过后,她向邵揽余打了声招呼以示礼节,接着面向席未渊道——
“先生,我想见见阿景,这么多天没陪在身边,她会害怕。”
听见“阿景”俩字,邵揽余眼底闪过一丝暗涌,又不动声色掩饰过去。
席未渊却没回答,只道:“去找易绛吧,他在等你。”
遥迦敛眉垂目,收下了这条提议,转身走了出去。
待人离开,席未渊对邵揽余道:“阿时,你跟我来,我们去一个地方。”
邵揽余本以为又会是监控室或刑讯室之类的,这些天对方已经带他在基地里转悠了好几个地方,明面介绍实则警告威慑,让他断绝从基地重重守卫下逃出去的念头。
今天却有些出人意料,席未渊带他来到了一座小仓库附近。
小仓库上了锁,应该许久没人来过了,灰扑扑的色调显得十分老旧,门锁也是最普通的钥匙锁,与基地里其他恢弘奢华的建筑有些格格不入。
席未渊叫了个手下,用钥匙把小仓库的门打开。
一股陈旧枯乏的气息钻进鼻孔,仓库外观与内饰风格迥异,室内并未存放货物,而是放了几张简单朴素的家具。
尽管家具很干净,里面环境也很整洁,但邵揽余仍是一眼能感觉到,这房间很久没住过人了。
勉强能称之为房间的仓库,里面没有一扇窗户,席未渊踏进去,身影没入黑暗当中,很快模糊起来。
邵揽余伫立在门口,步履不动,身后那些士兵往外退了几米。
房间里的席未渊说起了话,声音不高不低传来。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住了很多年,十八岁之前,我没有看见过的白天的太阳。”
他像是在与邵揽余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离开柏苏后,我父亲为了活命,不得不带着我加入忏摩,只不过那时候忏摩还不是忏摩,它叫叛乱组织血刃,一个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的地方。”
“我是父亲的弱点,父亲想要我好好活着,所以他只能一切听从组织的安排,用自己毕生所学去换我这条命,他没日没夜地待在实验室里,熬坏了自己的身体,生病最严重的时候,血刃头领终于答应让我和他见一面,他告诉我,他做错了,他不该背叛邵家,不该亲手将自己所有退路堵死。”
脚步声缓慢挪动,席未渊似乎坐了椅子上,口吻释怀却又遗憾。
“我被软禁了十年,那十年里我总是在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我是不是能一直陪在阿时身边,替你挡去所有痛苦和灾难……可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连父亲都保护不了,我要怎么去保护你?”
模糊的身影沉寂在黑暗里,他带着一身黑暗靠近,分明近在眼前,却如何也看不清轮廓,好像他生来就是复杂难辨的。
“阿时,我没有想过背叛邵家,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我无法带着一个臭名昭著的血刃来见你,我只能将它清理干净,这样我才能确保你不会受到伤害。”
席未渊说:“我知道,我做错过事情,但你不能将那些错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我没那么神通广大,可以预料到所有发展,我自始至终想的,就是要守在你身边。所以这一次,就这一次,让我保护你好吗?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我身边,等我送一个最干净的世界给你。”
邵揽余始终立于原地,外头有阳光照过来,却被那一道门槛隔开,形成了影子。
阳光断在两人之间,一明一暗,界限分明,似乎永远都无法交融。
邵揽余噙着淡淡的笑,在席未渊说完那一刻,他转过头,看见了不远处正迎面走来的斑鬣。
斑鬣大约是有什么事,脚步略微急促,当对方视线扫来时,邵揽余的声音跟着响起。
“他让我觉得危险,杀了他。”
语气淡然随意,仿佛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距离越来越近,斑鬣的脸清晰出现在眼前,他不怀好意地瞟了眼邵揽余,移开视线的瞬间,表情霎时定格——
斑鬣额头悄无声息多出一个血洞,睁大双眼,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黑暗划开一条缝,席未渊走出来,反手将消音枪收回腰间,脸上表情并无半分变化。
“还想杀谁?一起告诉我。”
“……遥迦,站久了腿疼,坐着吧。”
基地医疗区单人病房里,易绛嗓音略显沙哑,酝酿了许久才讲出这句话。
然而病床对面的女孩无动于衷,波澜不惊盯着重伤卧床的他,眼里没有丝毫担忧或心疼,甚至连意外都没有。
易绛心底叹了口无奈的气,面上却还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话:“这段时间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谁欺负你?在临定的时候,他们除了不让你出门,还对你做什么了吗?”
好半晌,遥迦像是沉默够了,硬邦邦开口:“你们让我做的我都做了,我要见阿景。”
易绛下半身不太方便活动,只能微微直起上半身,抬了抬手。
“你过来,我好好看看你,在外面这段时间是不是瘦了?”
“我要见阿景。”遥迦机械地重复一遍。
“想见她就过来。”
易绛温良的神色不变,语气沉了几分。
遥迦的双眼直愣愣盯着他,倔犟的眼神里,藏着痛苦的隐忍。
许久过后,她终究是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病床旁。
易绛一只手搭上她肩膀,指尖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发梢,发丝夹去耳后,露出只剩下半边的右耳。
“小耳朵,”易绛压低嗓音,悠声说,“你这么及时地回来,不怕被怀疑吗?”
听见这个称呼的遥迦,整个人忽然抖了一下,随后触电般迅速向后退开,手忙脚乱将耳后的头发拨到前边,挡住了那只有缺陷的右耳。
易绛镇定地看着对方慌乱的动作,说:“你的助听器呢,没戴吗?”
遥迦又抓了两下头发,调整好呼吸,兀自说道:“席先生让你带我去见阿景。”
易绛一眼识破她的谎话,却没拆穿,只是说:“遥归景不在基地,过几天等我伤好一些,再带你去见她。”
遥迦忽地掀起眼,又立刻放下去,眼底的恨意稍纵即逝,她转身想走。
可背过去那一刻,手腕突然被人拽住。
“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这么不想看见我——”
易绛的话没说完,遥迦反射性将手甩开,前者不小心撞上了病床边的栏杆,波及到腰侧伤口,疼地没忍住嘶了一声。
他抬起头,却只看见了女孩匆匆离开的背影,别说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
毫无预兆地,易绛忽然回想起曾经某一天,小女孩因为看见自己的旧伤,偷偷湿了眼眶的景象。
他不由苦笑了一下。
也好,至少她以后不会再哭了。
遥迦的步伐很仓促,仓促中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她不明白自己在逃避什么,可就是想赶紧离开。
遥迦深深低着脑袋,几乎动了想跑的念头,只是双腿还没迈起来,肩膀先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惯性令她连连后退,在身体不稳即将摔倒时,胳膊被人轻巧地扶住了。
遥迦站直身体,下意识抬眼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深如大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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