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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哀完毕,行了三鞠躬礼,到了介绍逝者生平的环节,由于易绛双亲早逝,这一环节就由席未渊代替执行。

啰声唢呐哀乐起,感情充沛地念完一段,席未渊被主持人送下台,一个士兵匆匆而来,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席未渊眼神暗了暗,没惊动其他人,单独从侧门走了出去。

经过几扇门和两个拐角,来到一间空旷的休息室外,推开移动门,身穿黑裙的苏典站在门口,眼里有藏不住的红血丝,面色冰冷地朝席未渊一颔首。

“先生,找到了。”

“辛苦。”席未渊拍拍她肩膀,跨步迈入。

休息室的布局为正方形,四面角落各站了一名黑衣士兵,屋子中间有一方矮木几,但没凳子,地面铺着竹丝地垫,放了四张厚蒲团。

风格类似于上世纪的日式风,沉寂压抑的气氛夹杂外头隐约飘荡的哀乐,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竹丝地垫上有两个男人,一坐一躺,都套着嘴套,被禁锢了手脚。

席未渊一露面,坐着的那个还算冷静,只是掀起眼看了看。

躺着的那个立马挣扎起来,疯狂在地上扭动着,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面色涨红情绪激动,听起来像是在咒骂。

席未渊没管扭成了蠕虫的那位,径直走向另一个。

“方牧喜,你还活着。”

脚步停在跟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覆盖下来,仿若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

方牧喜闻声抬头,背光的方向,难以与眼前的人对上视线。

他想要发出声音,却被嘴套束缚着,嘴角张不开半分。

席未渊伸出一只手,屈尊降贵地搭上嘴套扣链,一边替对方解扣,一边说着:“那支队伍全军覆没,许万灯死了,你却还活着,时隔这么久才回来,不怕我要你的命吗?”

嘴套解开扔在地上,方牧喜喘匀了胸腔里那口气,平淡道:“因为注射了琅洛,所以才能侥幸活下来,躲在尤州里养了一个多月的伤。”

席未渊背对窗外明朗的光线,面容神情模糊不清,但总归不是笑着的。

“既然逃过一劫,捡回了条命,为什么又选择回来?”

仰头仰得有些累了,方牧喜垂下脑袋,挪走视线的那半秒时间里,过去一个多月的画面倏然从眼前飘过。

尤澄瘦小的身躯把他背回家,尤澄和乌宝笨拙却又无微不至的照顾,尤澄许下三个人能够一直团聚的新年愿望……直到最后,尤澄双眼含泪,神情倔犟地冲他骂道“爱找死就滚远点,滚了后永远别再回来”。

每出现一个画面,接着就会立即消失,等到最后一个画面消失,方牧喜重新抬头。

“因为琅洛,所以我回来了。我已经上瘾了,不用药很痛苦,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得舒服点。”

他毫不遮掩,既没有冠冕堂皇说一堆虚假的抱负,也没有趁此机会奉承讨好。

反倒是大方暴露出自己弱点,坦诚自己的卑劣与懦弱,就像是白开水,寡淡直白,能让人一眼望到底。

无声片刻,席未渊一下一下击起掌,沉郁的脸色多出几分笑来。

“好,好,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坦诚的人。”

他转了个方向,踱步到还在地上蠕动的那位面前,半蹲下问道:“刘城主,我又多了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你不替我高兴吗?”

刘水淼瞪着双眼,嘴里呜呜呜得更厉害了,这次还连带着摇起头来。

席未渊面露一丝苦恼:“也对,我的易绛才刚刚遭人毒手,刘城主恐怕功不可没。我昨晚梦见他了,他告诉我说,一个人有些寂寞,想找个同行的朋友,不如刘城主下去陪陪他吧?我和易绛兄弟一场,不想让他带着遗憾走。”

刘水淼震怒的眼神逐渐变为了惊恐,席未渊一双笑眼望着他,身后的推拉门忽地打开,又一个男人被扔进来。

不同的是,这个男人没被绑住手脚,也没戴嘴套,扔进来后立马跪伏在地,颤颤巍巍喊道:“席先生……”

席未渊依然注视着地上的刘水淼,嘴里的话却是对男人说:“听说你是北图塔头领身边,最有能力和最忠诚的左右手,对吗?”

男人:“不敢、不敢当,席先生过荣誉了。”

席未渊随手抽出一把枪,丢进男人怀里,站起身。

“杀了他,你就是下一任北图塔头领。他活着,你就替他去死。”

刘水淼死死盯住席未渊身影,瞳孔在恐惧的刺激下不断放大,求救的眼神望向了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下属。

旋即,难以置信的目光里,下属握住枪直立身体,没有半点犹豫地对准了他的眉心。

子弹射出的那一瞬间——

朦胧混沌的光影里,刘水淼似乎看见,对方好像露出了愉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