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巷子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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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所有能称之为长辈的人,全在不停告诫他——你是应家子孙,被冠上了“应”这个姓,必须做最优秀最出色的那个。
你不能有任何其他想法,不能有自我意识,一切外在事物都和你无关。
唯一能做的,是按照应家后代的标准,成为一个不辱“应家”俩字的人。
近乎苛刻的高标准之下,应程每天精神紧绷,如履薄冰。
如若哪回考试稍有失利,少一分,他就得在院子外蹲一小时马步,再面壁思过一小时,当日晚饭扣除。
少两分,便是两小时,以此类推。
非人的生活应程过了四年,上初二时,秦歆竹和应廉回来了。
四年内没打过一通电话,没收到一条信息,他有数不清的委屈想要和妈妈讲。
但很遗憾。
应程以为是来救自己的父母,实则是等着他的第二所监狱。
秦歆竹没再抱过他,没对他笑过,更没为他做过一顿饭。
她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应家人。
一位完美的院长夫人。
……
应廉的神色只短暂地迟疑了几秒,随即恢复稳重。
他轻声说:“小程,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不懂,等慢慢长大就会明白,一味的责怪与怨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需要沟通。”
应程忽地笑了下。
他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我当然不会怪你们。”
“我从来就没对你们抱过任何希望。”
话落,房门关上,啪嗒一声落锁。
如同永远无法消弭的隔阂,那扇门处在他们中间,看不见半分缝隙。
—
第二天一早,应廉启程离开。
应程晚上没太睡好,起得比以往周末早了些。
下楼时碰见了正在吃早餐的秦歆竹。
这次她意外地没提醒他过了起床时间,而是道:“王阿姨请了假,厨房有早餐,你自己热一热。”
应程越过秦歆竹,径直走向厨房。
桌上有笼蒸饺和一碗粥,他打开微波炉,准备放进去热,谁知里面有杯牛奶。
秦歆竹乳糖不耐受,不可能是她的。
玻璃杯温度有些烫手,也不会是应廉的。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
秦歆竹给他泡的。
这个猜想让应程眉头紧锁,仿佛全身毛孔被强制打开接收冷气,令人万分不适。
他将牛奶拎出来,像扔脏东西一般搁得远远的,然后把蒸饺和粥一股脑塞进微波炉。
两分钟一到,立马离开厨房。
可当与秦歆竹面对面吃早餐,意识到空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俩人时。
应程的不适和别扭,又成倍地增长了几个度。
匆匆塞了两口,他连水都没顾得上喝,逃难似的滚出了家门。
直至远离别墅区,应程才终于卸下口气。
很尴尬。
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尴尬。
他和秦歆竹针锋相对得太久,偶尔这么平和一回,都能让人浑身不舒服。
瞎转悠了半晌,自己都不知道逛去哪儿了。
想用手机打车,头顶却飘起了细雨。
颐宁是个多雨的城市,气候时而疯癫时而更疯癫,摸不准何时就突然给你当头来一盆瓢泼大雨。
没几分钟,小雨伴着太阳,进化成能将人淋崩溃的暴雨。
“操你大爷!下你个屁。”
唐星辰躲在破破烂烂的屋檐下,望着神经病天气破口大骂。
全身湿了三分之二,估计就剩条内裤是干的。
他甩了甩脑袋,甩下一头水,自然卷被压成一绺一绺。
等了片刻,暴雨仍旧没有要停的架势。
躲雨的地方是户倒闭的老酒铺,门窗紧闭,单剩下门槛前那一小块儿地,破破烂烂站得人十分憋屈。
唐星辰耐心告罄,打算重新找个地方。
周遭忽然响起一阵参差不齐的狗吠。
他晃了晃神,偏头看去。
应程等了半天,没打到一辆车。
颐宁这地方很奇特,有繁华的商业广场步行街,有富家子弟拿钱当纸花的娱乐场所,豪车富二代随处可见。
却也有像周围这样,老旧僻静的居民楼和无人问津的破巷。
环境天差地别,仿佛不是出自同一个城市。
附近人烟本就稀少,这会儿又下着暴雨,估计没几个司机愿意接单。
应程坐在烂了半边的石墩上,头顶竖着个即将迈入退休行列的挡雨棚。
再过两天就能变成废品,被收破烂的大爷抬走。
一人一墩一棚,在满巷朦胧里显得风雨飘摇。
塑料棚被彻底淋坏前,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总算变小几分。
太阳光从遍地的水洼折射而出,照在青砖白瓦上,明光耀眼,空气清新。
与此同时,应程听见了不远处疯狂的狗叫声。
其中隐约夹杂着几句人的怒骂。
迟疑两秒,他寻着声音过去。
转了个拐角,眼前出现难以形容的一幕。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黄白黑三条中华田园犬,围着一只巴掌大小、看不出品种的浅金色小狗,凶神恶煞地龇牙咧嘴。
而包围圈外围,一个全身湿透、可仍旧能看出穿着打扮很潮流的男生,手里拎了根木棍,冲那三条黄白黑喊——
“再叫一个试试。”
第三次了。
第一次见面,对方在赛车跑道上和人互殴。
第二次,对方在赝品店险些被糕点噎死。
而这一回,窄旧的老巷子中。
唐星辰气势十足,淋着雨拎着棍,马上就要和狗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