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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病得太久了。而当初他病情的诱因,又太残酷了。而这些年,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并没有遇到太多值得他开心的事情。

在前面的剧集中,观众看到了他被不学无术的小混混霸凌。因为内向的性格被不动声色地孤立。这些是他疾病加重的诱因,而同时,他的疾病本身,也是他性格形成的原因。

至于他为什么能病这么久,剧里用一段对话揭示了谜底。

发现了陶言有心理疾病之后,安文就去找了陶言的外婆。当时,他的情绪并不是很好。因为他觉得,陶言的问题是这位老人“一手纵容”。

她在明知外孙精神出了问题的情况下,还附和他,甚至给他臆想里的猫买了各种各样的猫用具。可是,当安文见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这位早年丧夫,后来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的老人,腰背佝偻,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她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轻轻地问他:“孩子,你说,我要怎么和小言说呢?”

什么是现实?

现实是满地的血迹,死不瞑目的双亲。和痛苦不堪的回忆。

是媒体揭伤疤似的采访,走到哪都要被人背后说一句“可怜”,是上学的时候老师同情的眼神,童言无忌的“你爸爸妈妈怎么不来开家长会呀”。

她背着那样沉重的痛苦,看着趴在沙发上,认真地跟虚空的猫咪对话的孩子,心想。

“算了吧”。

只是一只猫。

她的言言愿意吃,愿意好好睡觉。愿意忘掉他不在人世的爸爸妈妈。他只是想要一只会说话、会陪伴他的猫而已。

那天下午,安文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他想着第一次见面虽然内向但眼睛里都是平和恬然的陶言,想着找到的陈旧报道,黑白的文字背后是陈旧的血泪。

要不是纪明娴坚定地对他说“人不能活在虚妄当中”,他也会想:“算了吧。”

*

纪明娴和安文在剧里不断产生分歧的同时,剧外,关于陶言该不该治病的讨论也一直在持续。

有人觉得陶言一直陷在妄想当中是一种病态的体现。逃避可以解决一时的痛苦,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现在的陶言,已经完全和现实脱节。可是他未必没有和外界接触的能力。他能和安文做好朋友,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他应该借着这个开始,走出阴霾,开始新的生活。

而有人觉得,陶言和他的猫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这个时候让他们分开,面对残酷的现实,是更残忍的表现。而且,他遭遇的部分孤立、霸凌,其实来源并不是他的疾病。而只是他是“外来的孩子”,那么,为什么不能让他就和自己的猫猫一起,继续幸福地生活呢。

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而《陶言的夏天》也彻底成为了近期娱乐榜上最热门的大爆剧。

无数人讨论着剧情,无数人分析着剧内的细节。甚至实时热播的辩论综艺,也把这个议题作为了辩论的题目,做了一起追热点的节目。

所有的这一切导致的结果就是,《陶言的夏天》播出的第三个星期,网站的会员购买率到达了一个新的巅峰。

而所有人心心念念等待了的结局,也如约而至。

安文最终放走了陶言。纪明娴只是叹气。而陶言回到家,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眼中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迷茫。

而后,就是长达数日的拉锯。最终,陶言的外婆还是在劝说下妥协。陶言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咨询室。

温柔的引导、磕绊的叙述、滴答走着的时钟,还有各种各样的药片。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那个少年眼中的迷茫一点一点褪去。他进行了无数次无意义的陈述:“我叫陶言

、我养了一只会说话的猫”“它是橘色的,有白色的花纹”“它在和我说话”“它说……”

言言,不要哭。

言言,不要哭。坚强起来呀。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孩。你会幸福、快乐、健康、勇敢。

在这一刻,走马观花式的快剪停止。

寂静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了那道慵懒的、橘白色的身影。耳边没有了冷不丁冒出来的吐槽。更没有了温柔、认真的鼓励。

夏季的末尾,面容苍白的男孩穿上了棉质的长袖,他看着镜头,动了动唇:“我叫陶言。”

我叫陶言。

今年十八岁。

我有一个秘密……

后半句话,蓦然消散在冷寂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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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的时候,弹幕已经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

屏幕里的少年眼神前所未有地清明。解夕朝这部剧的演技几乎是他近几年的巅峰,尤其是眼神戏,几乎常常封神。但是在当前的此时此刻,没有人再有闲心去点评。

他们看着陶言走出咨询室,走进这个世界。

他念了大学,学的是他最喜欢的天文。大学里,他认识了好几个朋友。教授很喜欢他,因为他虽然羞涩,但上课总是坐第一排。

他认真、努力,拿了奖学金。他常常回家。因为外婆已经接近老年痴呆,需要他的照顾。而他在镇民眼中,也从古怪的孩子变成了可靠的大人。

最后的一幕,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阳光静谧,手机上是安文发来的消息:“回来了?聚一聚呗,我姐也刚出差回来。”

他笑了一笑。

只是他低头,刚准备打字的时候。手指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镜头随之缓缓升起。就像第一幕那样,落到了不远处。而屏幕面前的观众,也不明所以,跟着镜头一起看向了不远处。

梧桐树下,是一只猫咪。有点儿胖。橘色底,带着奶白色花纹。

秋天到了,风卷起金色的枯叶,像是在摄像机的耳边呼吸。细碎的沙沙声中,镜头和那双褐色的眼睛对视。进度条一点一点走到尽头。画面陷入黑暗,耳边,是熟悉的自白。

“我叫陶言,今年……”

“二十一岁。”

“我有一个秘密。我有一个……”

画面静止。

万籁俱寂里,只剩下观众的呼吸声。

陶言的夏天,结束了。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解夕朝接到了陆咏的电话。

他说:“我跟你说一声,别外传。”

他顿了顿:“内部消息,今年的星烁奖,你进提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