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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担心,叫那些人放手去做便是。”王滇道:“银子不够尽管往上报,待过两日我腾出手来,或许会亲自跑一趟。”

“好,公子。”周安点了点头,“酒楼那边咱们已经谈了两座下来,只是具体该如何做,还得请公子示下。”

“找两个靠谱的掌柜,具体方案我等会儿给你。”王滇沉思了片刻,“郊外哪座皇庄最大?”

周安被他问得懵了一下,“这、这我还真不知道。”

“也对,我改日去问问。”王滇打了个哈欠,“具体就先这样吧,我去睡个午觉。”

“公子,头发还没擦干。”于廊不着痕迹地往他肩膀上一按,“您这样睡了容易头疼。”

“唔。”王滇精神恹恹地点了点头,“那便等擦干再睡。”

周安带着其他人出去,王滇靠在榻上昏昏欲睡,于廊仔细地将他的发尾也擦干之后,轻声唤他,“公子,头发都干了。”

王滇闭着眼睛没有应声。

于廊将布巾放到一旁,走到榻边轻轻晃了一下他的肩膀,“公子,公子?”

“嗯?”王滇应了一声。

“去床上睡。”于廊说。

王滇皱了皱眉,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身上的毛毯披风全都滑到了榻上,光着脚往便床边走,于廊急得不行,捞起毯子裹在他身上,“公子,穿靴。”

“这便到了。”王滇又打了个哈欠,“于廊,在外面守着就行,我睡觉不习惯有人在旁边。”

“是。”于廊点点头,看着他上床躺好,才放下了床帏,轻手轻脚地离开。

然而他在外面守了没多久,忽然听见屋里一阵惊喘,登时箭步跑了进去,一把掀开床帏,“公子!?”

王滇冷汗津津坐在床上,面容苍白惊惧,手紧紧攥着被子,骨节处因为过分用力泛着白,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带着歉意冲他笑了笑,“我没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于廊抿着唇使劲摇了摇头,“公子梦魇了?”

“嗯。”王滇使劲捏了捏眉心,“没事了,你下去歇着吧。”

于廊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王滇疑惑地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于廊有些紧张道:“我、我从前梦魇,我娘经常给我掐虎口,会好一些。”

“啊,谢谢。”王滇冲他笑了笑,低头去掐自己的虎口,认真地问道:“这样?”

“不能太用力。”于廊掐自己的虎口给他示范,片刻后见王滇还是在过分用力,那力道大到几乎要出血,登时紧张起来,“公子,还是我来吧。”

他大着胆子拿开王滇的手,王滇倒没有躲开,而是顺着他的力道松了手,于廊不轻不重地给他掐了一会儿,王滇才好似终于惊醒一般,抽回了手道:“好多了,你娘的办法很管用。”

于廊冲他僵硬地笑了笑,王滇忽然问道:“我记得你好像识字?”

“嗯,我从前跟着账房先生学徒时学的。”于廊回答。

王滇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以后你就做我的贴身小厮吧。”

于廊惊喜地看着他,紧接着便要跪下叩头,王滇眼疾手快地托了他一把,“咱们府上没那么多规矩,不用跪。”

“是,公子。”于廊脸上终于露出了个毫不掩饰的笑容。

皇宫。

密牢。

梁烨接过旁边暗卫递过来的帕子,擦掉了下巴溅到的血,似笑非笑地盯着架子上的皮开肉绽没个人样的人,笑吟吟道:“简凌,崔语娴已经死了,你这又是何苦。”

木架上被铁链捆着的人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凶狠地瞪着他,“梁烨,你这个卑鄙小人!休想诈我!主子她才不会这么容易死!枉你身为一国之君,竟然用毒计暗算我!”

梁烨轻笑了一声,慵懒随意地靠在椅子上,白皙的指尖缓缓抹过桌子上浓郁的血迹,“崔语娴不是最喜欢下毒么?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怎么就成了卑鄙了?简统领,你真不讲道理,对了,朕来是要告诉你,崔语娴手底下的五万黑甲卫,朕一个没留,砍头太过血腥,有人不喜欢,我便全都活埋了,你是最后一个黑甲卫了,开心吗?”

简凌咬着牙死死瞪着他,剧烈地挣扎起来,“你这个疯子!梁烨!你这个暴君!”

“拿来。”梁烨对着阴影里喊了一声。

一个身着黑甲卫制服的年轻士兵走了出来,将一个血淋淋的包袱扔到了桌子上。

简凌目眦尽裂地看着那名士兵,“是你!怎么会是你!我救过你的命——你怎么可能背叛我!吴思廉!我这般栽培你!”

那士兵扯了扯嘴角,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充恒的脸,他抱着胳膊笑道:“从来就没什么吴思廉,你救我不过是主子设下的局,简统领,别想了,消息是我走漏的,毒是我下的,你手底下那些得力的人也全都是我杀的,简统领,感谢你的栽培和救命之恩,为了报答你,我求主子给你留个全尸如何?”

说完,他用剑挑开了桌子上的包袱,正是崔语娴的脑袋。

“梁烨——”简凌声嘶力竭地吼出了声:“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们!!!你怎么敢!!?”

“朕怎么不敢?”梁烨嘴角噙着的笑缓缓阴冷下来,玄色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暗不见光,他如同从血海里爬出的恶鬼,在黑暗中露出了闪着寒光的锋利獠牙,“只可惜崔语娴死得太容易,朕不止要她死,还要她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要黑甲卫、崔家、简家……全都给朕去死,当年你们怎么屠得大梁皇宫,朕如今便怎么还给你们。”

“这件事情和简家无关!”简凌怒吼:“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梁烨嗤笑了一声:“他们受你和崔语娴庇护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朕有些乏了,充恒,别让他死了,朕要他亲眼看着简家人斩首。”

“是!”充恒上去便卸了简凌的下巴。

简凌的吼声已然不似人声,梁烨却觉得悦耳至极,走出密牢后,他接过了云福递来的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染血的手指,“王滇回去了?”

暗卫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现身,“是,王大人看上去心情不错,回府之后还和小厮堆了雪人,小厮给他了暖抄……不过胃口不好,只用了半碗米粥,吃了两道青菜……沐浴之后便看了账本,吃了小半碗豆乳羹,然后安排了船队和酒楼的相关事宜……大人头发擦干了才睡的,睡时惊悸醒来一次,那小厮帮忙安抚,大人便提了他做贴身小厮……”

暗卫事无巨细地禀报,梁烨的嘴角逐渐被压平,目光愈发阴沉,低声笑道:“堆雪人……安抚……那小厮怎么安抚的?”

暗卫战战兢兢道:“他帮王大人掐了许久的虎口。”

梁烨不虞地眯起了眼睛,阴恻恻地笑出了声。

擦血的帕子被生生捏成了碎片,沾着血晃晃悠悠地落在了泥泞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