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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主仆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过了一会,梁尘送了九歌回去休息,然后独自回到宫殿楼顶发呆,期间滴血养剑踏雪,不知不觉,拂晓已至,朝霞缓缓于东方天际绚烂绽放,梁尘眯眼望向远方苍穹的瑰丽景象,此时恰好麒麟宫晨钟响起,声声相传,不绝于耳。兴许是龙鼎山酣畅淋漓厮杀了一场,梁尘胸中豪气鼓荡,浑身气机运行速度远超平时,踏雪剑芒暴涨。

这柄与他最为亲近的飞剑脱手而飞,金光乍现,不受控制,欢快萦绕。

养剑一年多,剑身通体沐浴佛陀金黄血液以后,成就无上剑胎,今日终于剑胎圆满。

梁尘欣喜若狂,要知道踏雪剑本就是当世名剑,不过只是属于飞剑之列,品秩排名才不得靠前,如今剑胎圆满以后,绝对能迈入前十行列,已经是可以跟公孙剑冢飞鸿剑平起平坐的存在。

梁尘笑容灿烂,五指翻动,飞剑环绕,好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娇憨女子,越看越想笑,这兴许就是枯燥乏味武道一途中不太多见的乐趣所在了,不光习武,世间万事大抵都是如此,苦心人天不负,如果再碰上一些机缘,就会出现各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会有井底之蛙跳出桎梏豁然开朗的惊喜。梁尘收起踏雪回软甲剑囊,轻轻一跃,跳下屋顶,行走在玉清宫中,返回绮霰斋,以他自小一门过目不忘的天赋神通,不至于迷路,兴许是九歌早早吩咐过,一些早起做事的宫女太监都退往道路两旁毕恭毕敬,虽未跪地行礼,也是敛衽低头,不敢直视。

看到那道熟悉倩影斜靠院门等候自己归来,梁尘蓦地有些失神。

九歌抬头望去,柔声道:“公子晚上就没用膳,奴婢按照你的口味,做了一些清粥小菜放在房间里。还有姑姑的手札,也放到了书案上。”

梁尘赏了她个脑瓜崩,佯装生气道:“亏你以前还经常跟我讲那么多养生之道,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全忘干净了?就不知道偷个懒?”

九歌俏皮笑道:“那是千金小姐过的日子,奴婢可做不来,而且也不喜欢。瘦弱身子禁不住风吹,晒个日头就要昏昏中暑,读几句宫闱诗就要稀里哗啦掉眼泪,可不是咱们北境女子的脾气作风。”

梁尘吃过了早餐,果然还是大丫鬟的手艺甚合心意,当今世道是富人三餐,穷人两餐甚至一餐,至于有资格住在深宫庭院的,就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豪门大户了,如此说来,有数百宫女宦官伺候的九歌实在要比千金小姐还要金枝玉叶许多,她执掌着神凰城八九万人的生死大权,可到了他这里,仍是个素手烹饪的丫鬟,纵是梁尘再挑剔也实在找不出不知足的地方。来到如同身临北境王府海棠院的书房,紫檀雕龙大案摆满了九歌搬来的档案卷轴,砚台旁放有她姑姑的亲笔手书。梁尘瞅见有一幅白玉轴子的画轴,隐隐泛黄,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见她一脸得意神色,打开一看,心神有些荡漾,是一名明显出自宫廷画师之手的女子肖像画,画像上的女人,头戴一顶璀璨凤冠,双手垂放坐膝,母仪天下的架势,梁尘皱着眉头,拿着画跟面前的九歌之间来来回回对比几次,有些难以置信,“画上的女人是独孤伽蓝?”

九歌娇媚一笑,“正是。怎么样,公子,这位女帝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跟奴婢有七八分相似?”

梁尘哑然一笑,“都快有六分神似了,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她整具娇躯贴紧梁尘的后背,轻呵出一口沁人香气,在他耳边呢喃道:“那公子还不吃了奴婢?”

梁尘一巴掌拍在她的滚圆翘臀上,笑道:“你要只是个寻常丫鬟,在我心里不占什么分量,本公子早就把你吃了,还需要等到今天?瞧你这德性,出了海棠院,怎么这性子比我还野?”

九歌吐了吐舌头。

梁尘一笑置之,扶她站直以后,没有去碰那些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秘笈,昆仑天机阁和自家王府武库还少了?放下画轴,翻阅九歌姑姑的笔札,千篇一律的笔迹,显而易见,是鹿毛为心覆以灰狼毫的笔锋,所谓字由心生,其实不然,毕竟写字好的人实在太多,但若加上用笔癖好,尤其是钻牛角尖只用一种的那类人,大体上可以推断出个八九不离十,这名女子不愧是跟当今北狄女帝独孤伽蓝争夺皇后的猛人,字体虽是笔画严谨的庄严小楷,极其讲究规矩条框,但就单个字而言,下笔恨不得字字入木三分,梁尘有些理解到她是如何带出了九歌这么一位奇女子。逐字看去,大多是一些几十年前北狄江湖的枭雄魔头事迹,仅是品读,足以令人心生豪气拍案叫绝,九歌善解人意拎了一壶北境运来的秦凤酒,梁尘终于翻到了公孙剑冢那一代为首巅峰十三剑尽入北狄那一页,九歌姑姑也并未亲眼所见,不过比起寻常人的天花乱坠,这位神凰城“小王”的话语文字就要可信太多,她本身就是武学宗师,笔下寥寥百余字,让几十年后再次翻看到此页的梁尘触目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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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尘反复观看几次过后,意犹未尽,感慨道:“原来如此。”

公孙剑冢两百年前那一代人,号称中原剑冢最为惊才绝艳的年份,剑冢那一代高手,为首十三人,世人将其称为巅峰十三剑,十三位剑道宗师,两位万象境,十位达到三清境界,一名成就佛门大金刚体魄的宗师,可想而知,只要再给公孙家一代人十年,哪怕折损一人两人,也必然可以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剑道宗门,一门坐拥十三位一品境界的剑仙,何等霸气无匹?梁尘对于公孙十三剑领衔的那一代高手尽入北狄,只是听过二嫂说当时北狄有自称成就天人的剑士杀了公孙家远道而来游历边塞的年轻子弟,扬言中原无剑。对于这个说法,虽然是从二嫂嘴里说出,不过梁尘以前始终有些半信半疑,公孙家虽然一直眼高于顶,但是再意气用事,应该也不至于宗门一品高手倾巢而出才对,后来到了昆仑山询问老阁主,才被证实说法属实,老人还说几句类似于西剑东引一类的玄乎话语,彼时刚到昆仑不久的梁尘对于这些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后悔。

凭借九歌姑姑所写的内容,梁尘终于对这件事了解到一个大概,十三剑领衔的那一代高手倾巢而出,约莫二十七人,境界最次也是小宗师,十四个境界相较起来略低的剑客扫荡北狄宗门,巅峰十三剑对北狄万骑,不是各自为战,而是交由最强一人,两位万象境的其中一位剑冠做阵眼,另一位做剑主,剩余十人做剑侍,终成一座气象森严惊世骇俗的御剑大阵,可以想象那密密麻麻万骑,尽数将十三人包围的严严实实不漏缝隙的荒凉场面,残酷血腥,一拨又一拨铁骑冲锋,加上数以千万次的飞剑取头颅,是何等剑气纵横数百里的慷慨悲歌?

梁尘尽力平复荡漾不已的心神,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道:“在南楚碰到的那个剑阵,虽说威力也不弱,可跟这个比,实在相差太多了。这公孙家的剑阵需要顶尖剑士才能造就,几乎没可能在沙场战阵,因为条件实在太苛刻,不说两名万象宗师压阵,以及十一位杀力等同于三清境的剑侍,就是找十三名一品高手,也是难如登天。江湖高手本就不耐烦豪阀门第的条条框框,给权贵府邸当美名其曰的客卿,实际上也就是摆在外头的看门狗,用来吓退一些无名卒子,双方各取所需,这些人求得大多是一个安稳的武道攀升,傻子才乐意忠心耿耿的厮杀搏命,至于权贵,出的不过是在他们眼里最不值钱的银子。不过要是能拿到手这座剑阵的胚子图纸也好啊,哪里能找到?公孙剑冢,好像不太现实啊。北狄王庭会不会有秘密存档?唉,就算有,也更不现实,这可不是拿黄金白银能换来的东西。”

九歌听着自家公子的絮絮叨叨,轻声笑道:“公子若是真想要,可以动用潜伏在王庭的死士去寻,应该可以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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