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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禄不悦,骂道:“那你平日里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和陛下呢?!还说不以好恶来记叙?”

“臣只是将陛下与群臣的言行记录下来,这怎么能算是针对呢……”

吕禄想了想,好像也是啊。

刘长看起来很平静,他点了点头,表示能理解。

“好,既然您不愿意……那朕也不会逼迫,朕并非无道之君,这样吧,您的太史令也不要干了,让晁错来兼任吧……”

司马喜沉默了片刻,“陛下,臣这职位,可以不要,不过,能否不要让晁错这个人来担任呢?”

“也好,那就让郅都来兼任吧。”

司马喜再次沉默了许久。

“陛下,您说吧,主要是跟谁去要呢?”

司马喜思索了许久,相比于勒索这种事,让法家的人来担任史官似乎是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尤其是晁错,郅都这些人,他们是什么样的,司马喜最是清楚,他们来记录庙堂大事,那就彻底完犊子了,他们写出来的东西还能看吗??

送走了司马喜,刘长得意的笑了起来。

吕禄这才说道:“方才司马喜在,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陛下为什么要用这么繁琐的办法来获取呢?我们直接绑架不就好了吗?”

“你知道抽水打鱼的典故吗?”

“臣闻所未闻……”

刘长的眼里满是失望,“让你多读书!”

“当初楚王讨伐随国,随王召集大臣们商讨对策,有人提出了欺诈楚国的办法,有个叫雍生的,他说:假如有个人想要捉鱼,就把池塘里的水都弄干了,这样,他当然能捉到池塘里所有的鱼,可等到明年,池塘里就无鱼可提了!”

“如今这些人啊,就像是池塘里的鱼,如果我们一次性就把池塘里的水都弄干了,鱼当然都能抓住,可以后呢,还能打渔吗?他们只怕吓得再也不敢来长安了!”

吕禄迟疑了许久,“哦,陛下是这么想的。”

他也没有再想着去提醒陛下这个典故叫什么,也没有去指正是楚国和晋国,而随国连王都没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让司马喜去做这件事,是谁的主意啊?”

“当然是朕的!”

“此处没有外人……陛下何必呢?”

刘长低声说道:“是朕的中书令袁君,此人大才啊!”

“您先前时日不是还说要将他吊起来打吗?”

“哎呀,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光顾着跟你聊,刘敬还没放呢!!”

……

刘长对刘敬还是挺看重,这从他亲自带着人来廷尉放刘敬就能看出来。

如今的廷尉,充满了一种肃杀之气。

郅都的势派看的是君王的能力,张不疑的术派看运用者的能力,而张释之的法派就看律法的威力了,因此,法派总是在利用大人物来刷声望,他们跟后世那些为自己刷名望的大臣还不一样,他们是给律法刷威望,不是给自己,他们是属于杀猴给鸡看,让众人明白律法不可侵犯,律法执行的越是严格,他们办事也就更加厉害。

韩非子的学派就比较绕了,三者结合,集大成者,要考验君王的能力,本身的能力,以及律法的强度,这就比较难了……一般人是学不来的,韩非那个时代,确实有这么一个最适合他的君王,能重视他才能的人,最适合他的国度,最严明的律法……就是可惜,坏就坏在了一个“韩”字上。

若他不是韩子,而是秦子,或许一切就不同了。

而晁错的学问是传承自这位大佬,不过,晁错本人的能力不如韩信,他所效忠的君王不如那位,他所在时的大汉的律法强度显然也不如秦,这就酿成了他的惨剧。

如果晁错晚生二十年,遇到的是武帝,或许情况也就不同了,在武帝手下,晁错真的有机会可以成为继萧何,曹参,张苍之后的第四位贤相。

刘敬在廷尉里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张释之一视同仁,至于刘敬的过错,那就是在朝议时辱骂君王,这已经触犯了律法。虽说吕后取缔了腹议,可这不代表你可以当面去训斥君王。

“哈哈哈,刘公在朝议时那么凶,此刻怎么不继续谩骂了?”

刘长站在栅栏外,打量着狱内的刘敬。

在刘长的时代,得罪君王其实没有那么的可怕,刘长这个人,虽然暴躁易怒,也会殴打大臣,可却很重情,善良,除非是犯下了大错,否则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杀人。

“大汉这些年里却是治理的不错,当初高皇帝将臣下狱的时候,这墙都会漏风……”

刘敬眯着双眼说道。

刘长大喜,说道:“这都是朕的功劳啊!”

他正要上前开口,一旁的中书令袁盎却开口说道:“当初高皇帝将您下狱,是因为没有听从您正确的劝谏,不是因为您辱骂君王,您下狱的原因,不是劝谏,而是错误的劝谏方式,我听闻,君臣之间,父子之间都是有礼数的,君王做错了事情,可以劝谏,但是怎么能辱骂呢?这就跟吃着家中大人的饭菜,却因为大人做错了事而殴打他们一样,是不孝的严重罪行。”

“您犯下这样严重的罪行,陛下却没有将您抓起来杀掉,您应当感恩戴德才是,又怎么敢开口嘲讽呢?!”

袁盎在这个时候,却是没有半点平日里的木讷,说话越来越快,带着浓浓的方言。

刘长愣了一下,啊?

他不是在夸朕吗?什么时候嘲讽朕了??

袁盎解释道:“陛下,当初刘公因为劝谏高皇帝收兵,被高皇帝下狱,后来高皇帝后悔没有听他的话,将他亲自接出来,他说起这件事,就是嘲讽陛下不听从他的劝谏,迟早会像高皇帝那样遭遇失败!”

刘长恍然大悟,随即愤怒的看着刘敬,“朕好心来释放你,你居然还来嘲讽朕?!”

“岂有此理?!”

刘敬此刻却惊讶的看着袁盎,问道:“你是袁哙的胞弟吗?”

袁盎没有回话,神色再次变得木讷。

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刘敬,刘长也有自己的办法,“不要将他放出来!让内史的人直接来大牢里跟他禀告诸事,给他纸,笔,就让他在大牢内办公吧!等到他愿意认罪的时候,再将他放出来!”

刘长带着袁盎离开了廷尉大牢,走在路上,刘长时不时回头看着自己这位年轻的中书令。

这厮不错啊,以前居然都没有发现。

别看平日总是顶撞自己,可遇到小人嘲讽,自己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厮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而且他先前提出让司马喜来获得那些书籍,这就能看出,他也并非是那种本分的儒生。

“你认识栾布吗?他跟你是一个学派的!”

“臣在唐国曾见过栾公,只是不敢高攀。”

“哈哈哈,不错,你们这个学派的人都可以,栾布当初也喜欢顶撞朕……看在你有能力的份上,以后你再顶撞朕,朕就不动手打你了!”

“多谢陛下!”

ps:帝通关梁,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育群生。——《史记》

建成神侯禄,曾为帝侍中,进言不善。——《史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