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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孟昔昭嘴严得很,就是不说,贾仁良也没办法,然后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富户都说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说一句,其实他们都是以前的富户,南诏人来过之后,大家就都穷了。

孟昔昭听了,微微一笑,完全不信他的话。

他吩咐贾仁良:“你无需担心本官是要加害这些人,本官是有好事要找他们,既然你跟他们相熟,那你便选上十个,品行过关、家中子弟也规矩的人家,叫他们过来见我。”

贾仁良吓一跳,连连摇头,说自己没这个想法。

孟昔昭却懒得跟他继续扯皮,挥挥手,让他出去找人去了。

贾仁良一默,拱手告退。

而到了下午,贾仁良找的人就来了。

十个或中年或老年的富庶家主,全都战战兢兢的站在议厅下方,不知道这新知府找自己有什么事。

比较悲观的人,已经想好如果自己出事,让家里人都往哪边逃了。

……

孟昔昭出现以后,则对他们笑得无比温和,“多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府衙,此时正值春播之际,本官知道各位家中事务很多,也就不说那些客套的话了。”

“此番请各位前来,是想给大家一个效忠陛下的好机会。”

十个大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脸懵逼。

孟昔昭笑得更加和善了,他做了个请的动作,让这十人全都坐下,然后慢慢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总的来说,很简单。

就是隆兴府现在府衙资金紧张,急需补充资金。但请不要担心,我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银钱,会用在府城的修缮上,像城门啊、街道啊、农田啊、被破坏了的房屋啊,等等等等。

但这些跟十位大户又没关系,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修城门的事情凭什么要他们买账,孟昔昭也知道他们肯定不愿意,于是,徐徐抛出了第一个钓竿。

等拿到钱以后,他准备干一个事,不是修城门,而是在城门边上,先立一个纪念碑。

一来纪念在此次失守当中,不幸丧生的百姓和官兵们,二来,也要歌颂一番陛下的功绩,重点表扬他将洪州改成隆兴府的事迹,洪州已然成为了历史,但历史不应该被忘记,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很应该在纪念碑上表现出来。

而对这十个大户来说,真正的重点是,在歌颂陛下文章的下面,还会记录下此次修缮新城的有功之人,官员在后,无私奉献的百姓在前。

总结,你捐钱,我给你刻纪念碑,保证只要齐朝还在,你的名字也还在。

这几个大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如今的人们若想青史留名,就一个办法,去考科举,考上了,就算是拿到青史留名的机会了。

连正经进士都不一定能被记录下来呢,至于普通人,更没戏了。

他们有钱,可有钱买不来身后名啊。若孟昔昭真的立了一个纪念碑在城门处,那往后,不管谁进出,都能看到自己的名字。

这四舍五入,不就等于被万人敬仰了么!

其中有几个很有商业头脑的,甚至还想到,如此一来,自己就变成了自家的活招牌,以后不管是开店还是卖东西,只要说出自己的名字,说自己是隆兴府的大善人,也不愁合作伙伴再犹豫了。

这个年代,名声就代表了一切,毫不夸张的说,一个名字,就能让无数人心甘情愿的给他送钱!

此时这十个人已然心动了,然而孟昔昭还没说完,微微一笑,他又抛出了第二个钓竿。

陛下对隆兴府,一直都十分关心呐。过年的时候,急不可耐的就把洪州升成隆兴府了,后来还派了我来当知府。什么?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天呐,你们没听说过孟旧玉吗,他是参知政事,是我爹,我还有个忘年交,叫闫顺英,就是咱们的右相,闫相公啊。

另外,被这里百姓打了的谢原,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咱们那已经故去的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夫妻一体,那他也就是陛下的亲侄子,你们好好想想,陛下把我,和自己的亲侄子一起派到这里来,能是敷衍吗?这明明就是重视,大大的重视!

所以说,到时候他会把谁捐了款,全都写在札子上,上报给皇帝陛下,顺便也会给这些人请赏,至于陛下会不会答应的问题,这个你们不用担心,陛下他老人家能这么不懂事吗?他一听你们拯救了岌岌可危的隆兴府,这赏,当天就能下来!

至于赏什么……孟昔昭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估计就得看各位有多少忠心了,这钱也不能太少了,太少的话,他也没法写在札子上。

捐的少一些,得一些御赐之物应该是可以的;若捐的多一些,说不定还能得到陛下的墨宝。

想想看,陛下亲手写的“仁善之家”四个大字,挂在你家正堂里,这就等于给你们家镶了个金啊,本官进去都要拜一拜,更何况别人呢?以后本官走了,新的知府来了,他们也是决计不敢怠慢的,毕竟,你们家可是陛下亲自认证的“大善人”啊。

孟昔昭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饼,用畅想的方式把这十人想象到呼吸急促,差点当场就厥过去,这时候,孟昔昭还不忘补充一句,没关系,大家尽力而为,就算捐的不多,也是可以写在纪念碑上的,哪怕捐一两,也能写上去。

如果他只说纪念碑,或许这些人还有侥幸心理,想着,捐个几百两,不伤筋不动骨,还能拿到好名声,但听了后面的,他们就把那几百两忘了。

不行!必须多捐,多多的捐!自己家能不能春秋鼎盛,能不能从商户跻身到清流当中,就看这一次了!

孟昔昭说完了,却没有当场收钱,而是微笑着站起来,说让他们想好之后,再来找自己,他就住在这府衙,随时都在。

意思就是,白天晚上,你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自然,这回就不是十个人一起来了,而是各自来各自的。

这十人面面相觑,再没有之前那抱团取暖的意思了,看着别人,总担心他们会比自己捐的钱多。

看着这十人心思各异的离开,孟昔昭心情这叫一个美妙。

用暗拍的方式,把天寿帝那不值钱的字拍卖出去,如此,资金紧张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至于那纪念碑,孟昔昭没打算也只从这十个人身上薅,他们是有钱加品性过关,所以才能从孟昔昭这里得到御赐的好处,毕竟孟昔昭也怕这些人有问题,到时候爆出来,被应天府的人告一状就不好了。至于那纪念碑,就没这么多讲究,只要捐款了,谁都能刻上去。

最低就是一两,有多少人算多少人,反正刻碑的事情不着急,到时候多找几块石头,在城门边上立一排,估计也挺壮观的。

孟昔昭心知,这时的人们还没领会到集资的妙用,估计他这么一做,很快就会有人跟风,反正百姓们又不傻,如果没有实际的好处,他们也不会把自己的钱拿出来。

而等过上许多年之后,渐渐的每座城中都有这样一个纪念碑了,或许,它还能顶替掉往后那些“贞节牌坊”,成为另一种景点。

但那就是跟孟昔昭没关系的事情了。

送走了十个大户,孟昔昭坐下来,给天寿帝写札子。

先哭穷,把隆兴府的惨状全都写出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卖惨的点,然后再提出自己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不需要跟应天府要银子和粮食了,就是需要麻烦一下陛下,让您老人家出点血,顺便受点累,写一幅字,随随便便赏点东西下来。

说完了这些,他又开始歌功颂德,重点描述那十个大户在听说天寿帝会赏赐的时候有多激动,可见天寿帝这个明君当的真是太好了,连远在隆兴府的百姓,都情难自抑。

这封札子发往应天府,把天寿帝看的心情起伏成了波浪线。

看前面的时候,他皱着眉,因为他以为孟昔昭是来找他要钱的。

看到中间,发现孟昔昭不是来要钱,只是要一点赏赐,顿时松了口气,不就是赏一些东西给那些愚民吗,随便从库里拿点就是了,反正对方都是一辈子没来过应天府的百姓,不识货,好打发。

至于让他写墨宝……好吧,他有点懒,但孟昔昭要的也不多,就一幅,而且就四个字,那他就象征性的写写好了。

直到看到最后,发现隆兴府的百姓如此崇拜自己,天寿帝那鱼一般的记忆,立刻就把前面的内容都忘了,只会得意的笑了。

而这得意,戛然而止在第二日上朝的时候。

他拿这封信出来,在文武百官面前夸了一番孟昔昭,看看,这才是忠臣,遇到困难,就自己解决,不找朕要钱,若所有人都能像孟昔昭一样,朕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底下的百官:“……”

啊对对对,不劳而获,谁不想要啊。

……

先借着孟昔昭把其他人全都讽刺了一顿,然后才开始说正事,左相提出来,该派人去匈奴把正式的降价契约写出来了,顺便,也把今年的交易做了。

听到这事,不管是谁,全都精神一振。

因为这是铁定能立功的啊。

孟昔昭把地基都打好了,砖块也垒起来了,他们只要再把房梁上好,这事就成了,也是大功一件。

能争取的人,顿时都摩拳擦掌起来,准备让自己也分一杯羹,曾经人人闻之色变的匈奴,如今倒成了香饽饽。

而在这些人开口之前,另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人,居然也开口了。

只见永远不在朝堂上出声的太子殿下,突然站起来,对天寿帝拱手:“父皇,儿臣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