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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如常举行, 文武百官从刚才的意外当中冷静下来了,就开始觉得这场景有点不对劲,但太子带领着大家, 已经往外走了,而真正说得上话的那几位, 又没发表什么意见, 他们这些小虾米,更不敢说什么了。

毕竟后期上札子, 和现在当场阻止太子,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如果他们敢选择后者, 那就是让自己彻底站在太子的对立面。

谁会这么傻啊。

……

祭天是有百姓围观的,这也不知道是哪任皇帝留下来的规矩, 侍卫亲军把整个祭坛密密麻麻的围起来,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百姓们就站在这群侍卫的包围圈外, 伸着脖子看今年的祭天事宜。

看到今年的主持人换了, 从那张他们都已经看腻的脸,换成了一个年轻俊美、同样戴着冕旒的郎君, 百姓们瞪大双眼, 瞬间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谁呀?好俊俏!”

“呆瓜,当然是太子殿下, 你没看到他穿的是太子服吗?”

“我怎么知道太子服是什么样子,哎呀,之前就听说陛下病了, 太子代为祭天,那往后……”

“嘘嘘嘘, 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了。”

孟昔昭回头看看这俩挤在最前排的老百姓,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眯着眼睛,他看向站在祭台上方的崔冶,心里想着。

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没错,他家太子就是俊俏!

…………

等天寿帝醒过来的时候,别说祭天,祭祖都已经结束了,大年初一就剩下一个尾巴了。

得知了早上的来龙去脉以后,天寿帝简直是出离愤怒,好好的,怎么他会摔那一下,别人或许觉得他是腿脚不稳才导致的摔跤,可作为当事人,他很清楚,那块地砖一定是有问题!

咳……其实他也不能确定,但他太生气了,所以一口咬定是地砖的错,当场就叫来闻士集,让他去查这个事,秦非芒在一旁低着头,他悄悄看了一眼挂在旁边的帝王冕服。

冕服之下放着一双丝履,这双丝履干干净净,几乎一点灰尘都没沾染过,这也正常,大过年的,宫人恨不得把飞进来的麻雀都清洗几遍,这套本就是全新的服装,被天寿帝穿了最多一刻钟,自然看起来还是崭新崭新的。

但只有秦非芒知道,这不是宫人把道路打扫的很干净的原因,而是,这双丝履,的的确确还没下过地……

秦非芒心里有点慌,闻士集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这人二十来岁就当了都指挥使,除了他特别忠心以外,还有就是,他特别能办事,天寿帝交代他的,他就没有完不成的。

应该不会查到他头上吧……

闻士集听命出去了,而在秦非芒发呆的时候,他又听到天寿帝的声音。

“把崔冶给朕叫来!”

秦非芒一秒回神,连忙应了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给太子殿下点了个蜡。

连月的辛苦,毁于一旦啊,天寿帝这人就是这样,不管你以前对他有多好,只要让他记仇一回,之前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秦非芒本来是要亲自去一趟东宫的,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太子这一系的人了,可刚出来,他就在门口看见了东宫的侍卫都头,郁浮岚。

见状,他连忙快走两步,想要把这事告诉郁浮岚,让他去提醒太子殿下,谁知道,郁浮岚脚步比他快,在夜色当中,追着前面的人就跑出去了。

秦非芒疑惑的看着那个方向,后知后觉的想起,那个人是闻士集。

秦非芒:“……”

行吧,还是他自己去好了。

秦非芒到了东宫的时候,东宫内侍让他进去,见到太子之后,他才发现,孟昔昭也在这。

太子得知他的来意,轻轻点头,然后颇为愧疚的说了一句:“父皇有命,孤不敢不从,只是今日在外面待的时候有些久,孤受了寒,父皇如今龙体抱恙,孤怕过去之后,会给父皇过了病气,只好忍痛抗旨了,还望秦大官能把孤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父皇。”

秦非芒:“……”

他微愣的看着崔冶,而崔冶气定神闲的回望他,还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孟昔昭坐在旁边,咔嚓咔嚓的吃着果子,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模样。

秦非芒:“…………”

可能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发现,但如今都半年过去了,太子从原本的病恹恹,变成如今这面色红润、体魄精壮的模样,他再看不出来,那他就该去看看太医了。

原本的他苍白且虚浮,装病的话,确实挺简单,因为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病,可现在不同了啊,说句大不敬的,太子如今的气色,夜御十女怕是都不成问题,再装病,就太过分了吧。

他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犹疑,然而不管是太子,还是孟昔昭,都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最后,秦非芒只好默默咽下所有的话,顶着一脑袋压力,回去复命了。

哪怕还没回到天寿帝面前,他都知道,等天寿帝听了他的转述,会气成什么德行。

……

他走了,孟昔昭的果子也吃完了,擦擦手,他说道:“我也该回去了。”

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瞬间皱起眉,像个被浪荡子抛弃的外室:“这么早?不是说今日会多陪我一会儿吗?”

孟昔昭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可是再不回家,我家里人就要起疑了。”

……越听越像偷/情。

崔冶沉默下来,他不再言语,而是看着一旁的烛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孟昔昭不怕他生气,毕竟他觉得崔冶脾气可好了,在他眼中,崔冶是这天下最温柔、最随和的人了。

但他怕崔冶搞小动作。

结合之前的经验,孟昔昭狐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这么轻易的就妥协有点不对劲,可是崔冶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打量,把头转过来以后,他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孟昔昭怀疑的情绪了。

他还亲自拿过了孟昔昭的披风,给他系上带子,然后静静的看着他,像是要多看他一会儿,好打发接下来的孤寂一般。

他轻声叮嘱:“回去的路上不要停留,今日许多人都点炮仗,让你的小厮也警醒一些,不要惊了马。”

孟昔昭显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闻言,他也有点不想走了,可是不走不行,于是,他倾身过去,抱了抱崔冶,蹭着他的胸口,闻着这令他心安的药香。

虽然很不舍,但他还是无情的把想要再次解开这披风的太子推开了,临走之前,他顿了顿,问向崔冶:“郁都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崔冶:“不用担心他,郁浮岚十二岁的时候就来东宫了,东宫是个染缸,能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孟昔昭挑眉:“也包括你?”

崔冶笑:“自然,我可是翘楚呢。”

半夜三更,不管孟昔昭还是崔冶,都已经歇下了,而郁浮岚还在苦哈哈的跟着闻士集,同他一起调查此事。

郁浮岚用的理由是,殿下十分关心陛下,所以他也想为殿下分忧,闻士集其实不太信他的说辞,奈何他死乞白赖,就是要跟着,闻士集也不好把他赶回去。

而遗留的物证,早就被清理过了,鞋子被秦大官换了,原本涂了东西的砖石,也被某个小太监偷偷擦干净了。

但是,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深挖,就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而闻士集找到的第一个蛛丝马迹,就是砖石上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一发现这上面有异味,闻士集的眼睛顿时犀利起来,他已经可以断定,这是人为的,而且马上就要回去报告天寿帝,郁浮岚当然不能让他去,他拦着他,说这点异味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要查,就查到底,找出幕后黑手,然后再禀告陛下。

闻士集不为所动,叫他让开。

郁浮岚也跟他杠上了,就是不让。

旁边两人的属下都有点懵,搞不懂这是什么阵仗。

闻士集开始萌生怒意,他甚至威胁的把刀出鞘,警告郁浮岚,他要是不让,自己就要动手,把他拿下了。

而郁浮岚一听见刀出鞘的声音,顿时愣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那点寒光,然后抬起头,对闻士集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闻士集皱眉。

“你非要这时候回去复命,是因为你认为,此事是太子殿下做的,对不对?”

闻士集:“……我没这么想。”

郁浮岚:“可你要是这时候回去了,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闻士集:“那是别人的事,与我无关。”

郁浮岚冷笑出声:“是啊,与你无关,当年与你无关,如今还是与你无关,我真是……”

顿了一顿,他像是突然对所有事情都失望了一样,垂下眼,说出的话带着心灰意冷的味道:“我真是蠢,竟然会以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闻士集一怔,握着刀的手,突然紧了紧。

“当年我没有——”

他解释的话被郁浮岚打断:“闭嘴,我不想听!有本事你就像过去踏着我父亲的尸体一样,也从我身上踏过去,不然的话,你今日休想离开这里半步!我绝不允许,再有人欺辱殿下!”

背了半辈子的骂名,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闻士集再像块石头,他终究不是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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