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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死了。”冉青庄告诉它。

小猫坐在小黑身边,不再叫唤,不知是不是理解了冉青庄的意思,开始低头舔舐小黑背上的卷毛,像在替它做最后的清理。

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来,也要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走。

最后我和冉青庄找了块空地把小黑给埋了,埋好后冉青庄就让我回家去。我问他小猫以后怎么办?他想了想,说等小猫好了,会把它带回家。

“昨天奶奶说,我可以收养它们了。”

心间一紧,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叹一句天意弄人。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充满不必要的戏剧化,以及堆叠的厄运。

我爸那件事上如此,冉青庄这件事上同样。

我以为这事就到这里了,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虐杀小黑的是谁,而就算知道了,拿对方也没有办法。

没想到几天以后,事情又出现新的变化。

学校里开始流传一段虐狗视频。拍摄者绑住小狗的四肢和嘴,用着令人发指的残忍手段依次戳伤小狗的两只眼睛,又将一个个小炮仗塞进小狗肛门,随后点燃。

视频只有三分钟,全程充斥着狗的惨叫以及施虐者的狂笑。期间有只小猫冲过来,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了。能看出施虐者不止一个人,但因为视频经过了加速,并不能从声音上分辨他们的年纪和性别。

这样的视频或许会在网上流传,会在社会上流传,可为什么会在一群高中生间流传开?

因为视频里的小狗是小黑,也因为在视频的最后,画面中只出现了零点几秒的校服一角,属于南职。

宏高与南职是世仇,这在我入学前便已是定局。

两校学生多有摩擦,也是每届都会有的事。无视仇怨成为情侣和朋友的不是没有,但总要受点白眼。

如果说之前两所学校只是互看不顺眼,那到高三这年,就有了点势同水火的调调,而这个调调的发起人,就是冉青庄。

既然不知道垃圾是谁,那就整个学校划入垃圾的范围。两所学校火药味逐渐加重,一触即发。

老师不止一次地找冉青庄谈话,让他不要惹事,他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依旧我行我素。

然后我就认识了兆丰。

我不太记得为什么会突然成了他的补课老师,但从某一天起,放学后他就会来学校找我,偷偷地翻进学校,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坐在冉青庄曾经坐过的位置,勤学好问却要胜过冉青庄百倍。

那时候他就爱染头发,但没有现在高调,染的是亚麻色。

兆丰比我小一岁,也算是南职的风云人物,在他们那个年级很说得上话。

宏高对南职是避而远之,南职却不一样,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并不把宏高的敌意放在眼里。

两所学校在必经路段上有所重叠,有时候兆丰遇见我,远远就会跑上来与我打招呼。久了冉青庄那边也听到风声,来找我算账。

他寒着脸将我叫出教室,又拉着我进厕所,反锁了门,问我和兆丰是怎么回事。

“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你和那种垃圾做朋友?”冉青庄不敢置信地瞪着我。

他的用词多少让我有些不适,兆丰很用功,一直想考个好点的专科学校,不是他口中的垃圾废物。

“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向他解释,冉青庄却像个独裁的暴君,听不进任何谏言。

“和他断绝来往。”他命令道,完全不给我第二个选择。

我震惊于他的专制,畏惧于他蛮横的态度,但总觉得他不至于对我动手,还是大着胆子拒绝了。

“不要。”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拳风擦着我袭向身后厕所隔板,发出一声巨响。

我微微睁大眼,呼吸都有一瞬的凝滞。

“我再说一遍,和他断绝来往。”冉青庄沉声道。

这不是打商量的态度,他完全是想用暴力镇压我。

我眼睫轻颤,咽了口唾沫,问他:“如果我不呢?你没有权利限制我和谁交朋友。”

他收回拳头,用一种仿佛不认识我的眼神打量我。

“你不?”他腔调古怪地吐出两个音节,漆黑的眼中一片冷凝。

我瑟缩了下,双唇嗫嚅着,总觉得那拳头再落下,就不是打在身后的板子上了。

“你听我说,他其实……”

“谁把厕所门锁了?快点开门!怎么这么没有素质?别人还要用呢!”

突然响起的拍门声打断了我要说的话,冉青庄扫了眼门的方向,再与我对视片刻,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一见是他便立即噤声,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

“不是上厕所吗?去啊。”冉青庄将门拉得更开。

那人慌慌张张进来,见到我,眼里闪过丝惊讶,但脚下步伐半分不停,逃也似钻进离门最近的一间隔间,下一秒就将门锁死了。简直像背后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在追赶。

此时的环境已经不适合再交谈,冉青庄最后又看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去。

这事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我心里有这样的预感,但不知道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爆发。

战战兢兢度过一周,我尽量躲着冉青庄,就怕和他再起冲突。

兆丰一如既往放学后会来学校偷偷找我,我也不是没想过换个地方补习,但他说他是住校的,要是不介意,倒也可以去他们宿舍,只是人很多,气味也不怎么好闻。

我想了想,只得作罢。安静,敞亮,还近,的确没有比我们学校更好的补课地点了。

然后,我们就被冉青庄发现了。

我不知道他在门外看了多久,但当他一脚把教室门踹开的时候,我和兆丰都吓得半死。

兆丰抓起自己书包就想跑,跃过一排桌椅才发现后门被废弃的旧讲台堵得死死的。

冉青庄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雄狮不会允许自己的领地里出现别的雄性,发现了,就攻击。

糟糕了。

我站起身,挡在他和兆丰之间,明明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面对他却很心虚。

“你们在做什么?”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门神一样立在教室门口,视线从兆丰身上缓慢移到我身上。

我一激灵:“补课。”

“补课?”冉青庄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是明显不信的神色,“南职的垃圾找你补课,你就给他补了?”

兆丰一看不是老师,也没在怕了:“喂,别以为我怕你啊!”他撩起袖子,一副随时奉陪的模样。

“我知道你,南职的小混混头子。”冉青庄欣然应战,将手从口袋里抽出,也开始撸袖子。

“朋友多就是混混头子吗?那你不是也差不多?”兆丰将书包丢到一边,嘴上毫不客气地回道,“我是南职的小混混,你就是宏高的小混混。”

这句话简直是踩了冉青庄的雷区,他面色一变,作势就要上前。

年级主任为了震慑冉青庄此前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再打架,就要把他开除。

我马上拦在他身前,不让他靠近兆丰半步:“你别冲动。这会儿打架会引来保安的,要是陈主任知道了又要叫你奶奶过来,你……你忍心看她为你担心吗?”

冉青庄阴沉着脸,并没有就此罢休:“让开。”

兆丰还在那儿挑衅:“季柠你让开,我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我简直都想冲过去打他一顿,冉青庄就算让他两只手打翻他那都是绰绰有余的,真让冉青庄过去,明天我就得去医院看他了。

“你再不走我就不给你补课了!”我回头朝兆丰吼道。

补课的威力还是很大的,兆丰“切”了声,捡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背到肩上。

“那你可得防住了,他只要冲过来我就只能打了哦。”他绕开我和冉青庄,用着并不急迫,堪称从容的姿态走出教室,消失在了门外。

冉青庄期间有要冲过去的苗头,被我猛力按着胸口推到墙边。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和他动手,后脑勺重重磕在黑板上,脸上立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对、对不起……”我手足无措,想去查看他的伤势,还没碰到就被狠狠打开。

“别碰我。”他摸着后脑勺,仍没有换过劲儿。

兆丰应该已经走远了。

我退开一步,远离他,再次解释道:“他真的就是来找我补课的,你相信我,他和那些人不一样的。”

冉青庄看了眼指尖,垂到身侧:“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又凭什么相信他?”

他胡搅蛮缠着,似乎已经认定我是个私联外校人员,和对方里应外合意图捣毁宏高的叛徒。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表达得很清楚——我如果要和垃圾做朋友,我就是自甘堕落,也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