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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贺嘉泽的母亲。”谢以津平淡道,“谢枫出轨了。”

察觉到了丈夫的夜不归宿,衬衫上沾染着的陌生的香水味后,甄影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得很不好。

她看着谢以津,告诉自己那是她的宝宝,自己要去爱他,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变得躁郁起来。

甄影在高兴的时候,会用笔在画册上画出不同的抗体形状,和小小的谢以津讲各种复杂的免疫学机制。

当时谢以津其实只有三四岁,但是甄影就是觉得谢以津可以听得懂,她耐心地讲,小小的谢以津安静地听,那是谢以津记忆里最温馨、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可是大部分时间,甄影看到谢以津的脸,想到的却是自己彻夜不归、回来就争吵的丈夫,想到的是她曾经在实验室里做项目时纯粹而快乐的时光,想到的是她那些已经失去的,并且再也回不来的机会。

于是她又会哭,或者在被窝里昏睡上整整一天,根本顾不上谢以津,所以那时候的谢以津经常会饿上很久的肚子。

等到谢枫发现了甄影的不对,想要找医生干预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谢以津四五岁可以基本自理之后,在谢枫又一次声称要去“外地开会”的时候,甄影做了一个决定。

她给谢枫留下了一封离婚协议书和律师的联系方式,给谢以津留下了足够的水和食物,在走之前抱了抱谢以津,随即毫不犹豫离开了那座将她困住多年的、压抑的牢笼。

她再也没回来过。

当时是梅雨季节,一连下了四五天的雨,谢以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太小了,对当时的印象已经很模糊。

他只记得下了好久好久的雨,他抱着甄影画着那些图的画册等了好久,但是甄影一直都没有回来。等到谢枫回到家的时候,谢以津已经因高烧陷入了昏迷。

甄影的离开给谢枫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开始对外宣称自己是一个“被不负责任的妻子抛弃的”单亲父亲,顺理成章地和一直偷偷交往贺敏结了婚,然而贺敏家世显赫,她的家人一开始并不同意,于是谢枫大方地选择入赘。

他无所谓,因为他需要的只是贺敏家族的资金和人脉。

“小的时候,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总是会发烧。”谢以津说,“医生说可能是一种先天免疫缺陷,谢枫感觉我成不了大器,所以一直并不重视我。”

秦灿的喉结无声地滑动了一下。

“所以当时的贺敏对我的态度没有那么差。”

谢以津的语气像是旁观者一样冷静:“加上贺嘉泽刚刚出生,我们还可以勉强维持成一个家的样子。”

但在谢以津长大之后,他的学术天赋逐渐显现,许多老师建议他跳级并参加学术竞赛,各个高校的招生官也为他抛出了保送的橄榄枝。

于是谢枫对他的关注开始越来越多,尤其是在意识到贺嘉泽并不是科研的这块料之后。

“那个时候谢枫已经通过贺敏的关系拿到了足够的资金,对贺敏的态度也不如从前,他们开始吵架,贺敏也开始对贺嘉泽严苛地要求,要求他成为我并超过我。”

谢以津说:“贺嘉泽实在是太小了,我的存在只会让他的童年变得痛苦,而且我对继承谢枫的实验室毫无兴趣。”

“所以我走了。”他说。

八年前,17岁的谢以津一个人飞向了异国他乡,离开那个不像家的家,去看新的世界。

他选择和他的母亲一样,去做一个自由的人。

秦灿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你刚才说,你母亲离开的时候,是在雨季对吗?”

谢以津很轻地“嗯”了一声。

秦灿的嘴唇微微颤抖:“你在雨天的那些症状,是不是因为——”

他望着谢以津的脸,完全问不出口。

然而谢以津却很坦然地说:“我不知道。”

“小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只是身体不好,后来等我自己摸索出来雨天这个规律的时候,我已经长大了,有关过去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

谢以津说:“我咨询过精神科和一些心理医生,他们说虽然临床症状上存在着一些差异,但这种情况有可能是童年阴影造成的ptsd,是被母亲抛弃后留下的心结,我不清楚,但也无所谓了。”

“小时候确实怨恨过,想亲口问问她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把我丢下,但是现在我已经放下了。”

他说:“我知道她现在过得一定很自由,而我也希望她可以自由。”

秦灿的呼吸愈发地沉重起来。

谢枫锲而不舍地追求仕途,甄影毫不犹豫地奔向了自由,但从来都没有人坚定地选择过谢以津一次。

秦灿望着谢以津眼尾未消的绯色,轻声问:“那你昨晚……”

“嗯。”谢以津说,“这些年,我会强迫着自己不去回忆过去,只是有的时候……我还是会很想她。”

“这是我的过去,我的全部。”

谢以津望着秦灿的双眸:“我有一个混乱的、并不完整的原生家庭,一个陪伴了我很久的、奇奇怪怪的病,它也许无法治愈,也许会伴随我一生。”

谢以津很少会有不坚定的时候。

但此刻的他却微微移开了视线,没有继续看着秦灿的脸,声音很轻地:“那么现在,你还愿意和我走下去吗?”

秦灿很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他盯着谢以津的脸,说:“你看着我,再问一遍。”

谢以津微怔,转过头,对上秦灿炙热的双眸:“你还愿意和我走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青年便直接吻了下来。

吻得生硬鲁莽,力气极大,不像情侣之间诉说爱意的轻吻,倒像是要把谢以津的嘴巴硬生生堵上一样。

片刻后秦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沙哑道:“谢以津,你再问一遍试试?”

谢以津的呼吸微微变得急促:“你——”

这次他甚至只是刚说出了一个“你”字,秦灿便托着谢以津的后脑勺,又一次重重地吻了下来。

这一次的狠劲儿更重,带着气势和压迫感极强的啃咬,谢以津的脸被迫微微后仰,脑后的发丝被青年的手指拽得微痛,唇瓣像是要被他碾碎。

秦灿的这个吻……简直是把自己嵌入谢以津的身体里一般。

湿黏的呼吸中,他们重新拉开了距离,谢以津听到秦灿又一次问自己:“你再问一遍?”

谢以津没有再说话。

他静静地望着青年棕色的眸子,意识到秦灿已经把答案交给了自己。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终于被一个人坚定地选择了。

心跳声清晰而强烈,片刻后,谢以津抬起手拽住了秦灿的衣领,闭上眼,重新吻上了青年微烫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