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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俩相对而坐,都感慨了一番。

不过他们兄妹二人没有感情用事的习惯,感慨完又开始分析起来。

他们不算金陵本地人,关于李家的事盛景意都是从寇承平那边听来的,谢谨行也是这几天才去打探。

外头很多人都觉得李弘运气好,相貌平平,也没什么经商天赋,硬是熬死了父母和从小被父母看好的弟弟,接掌了偌大的家业。后来李弘把家财散了大半,许多人便又开始评头论足:“看吧,就说了他不懂经营。”“可惜了那么大一份家业,居然落到了他手里。”

最近李弘搬出祖宅,又有一些人旧事重提,说本来他们家就准备分李弘这么一处宅子,别处产业理当没他份!

谢谨行查到这些话是上回被李弘赶走的族人传出来的,有一定的可信度。

那几个族人还说,他们本来是好心给李弘介绍个女人来给他当家,结果李弘把他们赶了出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比较让谢谨行惊讶的是,自从上回把族人赶出门,便再也没人能从李弘手里讨到什么好处。

近来李弘跟着张祭酒他们编《唐诗三百首》之余,还会去巡看一下自家产业,一副要振作起来好好打理家业的模样。

就这几天,李弘已经处置了三个欺下瞒上的管事。

联想到李弘送书的举动,谢谨行估摸着他此前怕不是应付不了族人、经营不好产业,只是无心去管罢了,一个身如槁木、心若死灰的人,怎么可能有心情去关心这些事?

如今他察觉柳三娘有可能有个好归宿,便强打起精神来把自己周围的麻烦事解决掉,让自己看起来过得很好很好,以免柳三娘听到他这些年活得很糟糕的消息。

“是个痴情人。”谢谨行说道。

盛景意听完谢谨行的推断,愣了一会儿。

情爱之事,她不太懂。

若是谢谨行的推断是真的,那李弘确实是个可以交付终身的有情人。只是不知道是他单相思,还是她三娘也对他有意?

如果不是三娘对李弘也有情意,盛景意不会愿意三娘去走会遭人非议的路;可要是三娘对李弘当真有情意,就算那路再难走,她也会帮三娘走下去!

谢谨行见盛景意的目光从迷茫到坚定,笑着问道:“决定好了?”

“对。”盛景意说道。

在盛景意看来,当年的事就不是柳三娘的错,她那时还不是千金楼的当家,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官伎,她们这样的人每个月都得应邀参加各种宴会、各种表演,不去等同于犯罪。

李弘弟弟对她一见钟情兴许是许多人暗暗羡慕的事,可那又不是她想要的,对她来说只是负累而已!

以她对三娘的了解,她会把事情藏在心底,怕是自伤身世,又怕流言蜚语带累了李弘。须知外面的非议是淬毒的刀,明明无形无实,很多时候却能逼死人!

李弘恐怕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怕柳三娘背上不好的名声,才会宁愿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也从不愿表露半分爱意。

盛景意看向谢谨行,眼神明亮如星:“我回去问问三娘。”要是她家三娘真的还喜欢李弘,她就忍痛把三娘嫁了!

谢谨行见她脸色时而坚定时而肉痛,表情少有的鲜活多变,不由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含笑说道:“李弘那宅子离得不远,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先去看看再做决定。”

盛景意听谢谨行这么提议,也心动了。

第二天一早,盛景意叫人准备了一份盐水鸭,带着立夏跟谢谨行去李家拜访。

李弘身穿一袭青色衣袍,仍和初次见面时那样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得知谢谨行带着弟弟过来,先是一愣,而后便亲自出来迎接。

李弘很快便见到谢谨行“兄弟俩”,谢谨行长相自是极为出众的,盛景意又要更胜一筹,只是她年纪还小,脸庞少了几分成熟、多了几分青稚。

这样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莫名让李弘想起初见时的柳三娘。

当时他觉得自己弟弟已经长得很出众,怎么会有比弟弟好看这么多的少年?不过他的心思大半还是放在书上,看了看她要取的书,忍不住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这书不好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害怕对方不喜自己的唐突。结果她没有不高兴,反而欣然接受了他的意见。

那时他就觉得,世上竟有这样好的一个人,她身上每一处都像照着他喜欢的模样长的,连性情与想法都不例外。

李弘蓦然收回自己的视线。

有些东西即便永远都得不到了,也该珍而重之地藏在心底,不该随意与他人言说,更不该随意在别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李弘这宅子确实如谢谨行所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得出是精心布置出来的,每一处陈设都十分用心,乍一看很平常,细细品玩却觉余韵无穷,必须是审美很好的人才能把自己家弄成这样。

盛景意打开食盒,邀请李弘尝试厨房新做的盐水鸭,随意地与李弘聊起了天。

直至一盘盐水鸭快要见底,盛景意才状似无意地问:“那日国子监文会上,您听到‘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时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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