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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简单把自己要造的屋舍有多大、用什么材料大致说了说,负责这一块的县司空经验丰富,都不用怎么算,立刻给扶苏分拨了一队人,还让扶苏认了认领头的,说是人手不够只管让对方过来找新工匠补上。

分拨给扶苏的自然都是些身强体壮的刑徒,为了让他们好好干活、防止他们逃跑,县司空还给配了一批衙役当监工。

扶苏扫了一眼,对县令的安排还算满意,叫监工明日再带人到别庄。

姚县令识趣,县司空也很识趣,拍着胸脯保证人明天一大早就会送去,材料县里也会负责,不让扶苏操半点心。

扶苏询问了姚县令他们一些问题,大致已经弄清楚雇工的流程,下次便不用再亲自来了,花些工钱叫人从周围的村子里征集就好。

扶苏婉拒了姚县令留饭的邀请,坐上马车回了别庄。

姚县令和县司空一起目送扶苏远去,免不了讨论起来:“公子盖这房子是做什么的?看着很大,但是又不像是住人的地方,真是古怪!”他转头问县司空,“我感觉我们这位大公子很不一般,你觉得呢?”

县司空是管土木工程这一块的,却也没明白扶苏的打算,摇摇头说:“许是想建个玩乐的地方吧,到底是个孩子,哪有不爱玩的。”

姚县令觉得有理,点头说:“你安排好人手,要是有冻死的,你抓紧叫人去替上,不必惊扰公子。”

县司空听令而去。

人和人是不同的,公子是大王的长子,自然是贵不可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其他人,那都是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惋惜的。

云阳县离咸阳不远,傍晚自有人把扶苏一天的行程记下来送回京中。

大王看不看是大王的事,该送还是得送。

扶苏离京养病,嬴政还是挺挂心的。

这日云阳县那边的书信送回来,嬴政抽空拆开看了,很快得知扶苏不仅可以下榻了,还很不怕冷地到处溜溜达达,不是去周围的村子和荒地看一圈,就是乘车去县城讨要匠人,瞧着还挺忙碌的。

嬴政放下心来,却又对扶苏想盖的那间屋舍好奇起来。

他不打算直接命人去问扶苏,而是让人接着记录扶苏的言行,打算每天用云阳县那边的消息来放松放松。

有些东西直接问个明白,反而失了趣味。

李斯和蒙恬都夸过扶苏聪明,嬴政倒想看看扶苏这次去云阳县是玩得不想回京,还是真能捣鼓出什么名堂。

……

次日一早,衙役们押送着刑徒过来干活。既然是荒地,肯定是不平整的,首先要把它弄平整,刑徒们到位之后马上哼哧哼哧地干起活来。

扶苏吃过早膳过来,看到的就是刑徒们穿着单薄的囚衣在干活。

手持竹鞭的衙役们见了扶苏,立刻恭敬地行礼,正在忙碌的刑徒们则神色麻木地看了扶苏一眼,没有跪拜,默不作声地接着干活。

衙役们见他们这么不知礼数,正要一鞭子抽过去,还是扶苏出声制止了。

扶苏说道:“少打些,大冷天的,受伤会要人命。”

领头的衙役无所谓地说:“姚县令说了,死了就再挑人过来补上。”见扶苏不语,他又补了一句,“公子不必可怜他们,要是不干坏事,他们也不会进大牢,这都是他们该受的。”

扶苏点点头,回去后却叫人去买了批冬衣送去给囚徒们干活时穿,又命厨下按照奴仆的分例做了热饭和汤水送去。

衙役们私底下对扶苏的做法嗤之以鼻,叫那批刑徒停下来吃饭后拿着鞭子来回地走,口里说道:“我们公子好心肠是你们的服气,别把这当成理所应当的,以后你们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照我说,这么多饭食喂你们实在浪费了!”说着他还顺脚踢了旁边的刑徒一脚,差点让对方手里的碗摔地上。

不少人敢怒不敢言,都默不作声地埋头飞快吃饭。

自从进了大牢,他们吃的大多是冷粥冷饭,想吃一口热饭热汤是不可能的了,不给馊东西就不错了,他们已经许久没吃到过热腾腾的吃食!

都吃饱了,身上又裹着暖和的冬衣,刑徒们干活利索了许多。

他们对扶苏没多感恩戴德,只觉得扶苏年纪小,才比其他人心肠好点,等扶苏年纪大些肯定没这么好心了。

谁会给刑徒吃饱穿暖?

傍晚衙役们把冬衣送回别庄,又押送刑徒们回牢里。

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寻常人连门都不想出,刑徒们更是不想去干活。

往年这种日子被带去上工,回来的时候往往会比出去的时候少几个人。

天太冷了,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卖力干活,死在外头实在不是什么叫人意外的事。

今天出去的这批人都算身强体壮,一些百无聊赖的刑徒们还是纷纷打赌起他们第几天会开始死人,很多人都觉得顶多三天,他们之中有些人都回不来了!

傍晚出去的那批人被赶回牢里,其他人见他们脸色不仅没想象中的青一片白一片,反而还能看见点红润,都觉得很稀奇。

同一个囚室的纷纷围过去问他们这次上工怎么样,外面天气这么冷,他们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健谈些的人就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这一整天的遭遇:“我们去了没多久,就有人给我们送饭,脸那么大碗的饭管饱,还有热汤!那汤热乎乎的,我喝着还有肉味!”

其他人明显不信:“骗人的吧?怎么可能给你们喝肉汤?”

“骗你们作甚?我偷偷和来送饭的人聊上了,他们说这是他们平时吃的,”那人说得眉飞色舞,“到我们回来时,还给吃了第二顿!而且你们不知道,那地方风刮不过去,比别的地方暖和不说,我们干活时还有厚衣服发哩!”

坐牢的日子单调乏味,不少人都支起耳朵在听这人说话。

听了这人的说辞,有人不信,有人羡慕,有人追问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一时间好不热闹。

角落里坐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因为年纪大,平时也不用他去干活。

据说他曾经当过官,但是因为得罪了大王被关到云阳县来,一晃就是六年过去,大王估计已经把他忘了。

不过因为老者挺有学问,姚县令对他颇为优待,他要竹简和刀笔时都大方地给了他。

周围讨论得那么热烈,老者不由也搁下手里的笔聆听起来。

得知扶苏果真给工匠送衣送饭,老者心中微讶。

若这些人说的是真的,他们这位大公子扶苏倒算有点仁心,只是不知长大后是不是还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