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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茫然的和他对视。

“跟着我做。”程凉的语速更慢,深深吸了口气,告诉她,“吸气。”

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跟她说:“吐气。”

盛夏一开始还是没反应,憋得都有些青紫的脸木木的,看着程凉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跟她说话。

吸气,吐气。

最简单的生物本能,她不自觉的看着,不自觉的就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被突然吸进肺的空气呛到,肺部生痛,整个人呛咳起来,躬身缩成一团。

程凉抱住了她,又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她终于反应过来了,才放心把她搂进怀里。

“怎么了?”他的语气柔柔的,“别怕啊,有我在。”

盛夏呛咳着,紧拧着拳头。

“我……”她试图说话,但是听到自己嗓音发颤后,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然后又开始深呼吸。

“盛夏。”程凉拍着她的背,“我不是你妈妈,你不用因为怕我担心在我面前调整说话语气。”

不用像刚才电话里那样,整个人都割裂成两半。

盛夏又花了一点时间才能完全理解程凉的话。

“我爸爸所在的小队在城区营救贫民的时候被流弹误伤。”盛夏终于能缓慢的把话说完,“现在被送到亚丁,那边有国际组织可以帮忙救助。”

夏吸了口气,完整的一句话说完,她发现她刚才仿佛灵魂漂浮在空中的状态一下子坠了地。

恐惧的实感开始蔓延,她无助的抓着程凉的衣服。

“我妈妈不在也门,现在正在赶过去的路上。”

“我爸爸所在的公司给我申请了紧急人道主义签证,但是因为这次受伤的人比较多,每家只能申请一份。”

她看着地面,抓着程凉的衣服,说完了这一长串话,安静了几秒钟。

“国内不能直飞也门,我得在迪拜转机。本来我妈妈希望让我阿姨陪我去,现在只能一个人,所以我妈妈不放心。”

她又安静了几秒。

“但是那么多人受伤,每个家属都想去现场,能有一个名额就很好了。”

她割裂的,又开始站在别人的立场为别人考虑。

程凉全程都只是安静的听她说话,听她自己慢慢的调整呼吸找回理智。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盛夏会永远板板正正。

不是家教的问题。

而是她父母在做那么危险的工作,她必须得做一个安稳的大后方,她不能有意外不能叛逆,她得要生活得很认真才能让父母减轻没有陪在她身边的愧疚感。

这几乎成为她的本能。

程凉心里泛起绵绵密密的痛,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初见时她在门诊里说那就手术的样子。那时候她也这么镇定,但是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种镇定背后藏着多少辛酸。

盛夏其实还没有完全找回理智,她开始反反复复回想她妈妈在电话里的内容。

“我爸爸伤到了头。”她说,“但是不知道具体情况。”

“那边太乱了。”她又开始转换立场,“很多伤者情况都不明确,但是我妈妈说,我这张紧急签证的优先级很高。”

盛夏抬头看程凉,问得小心翼翼:“我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优先级高,是不是不太好?”

“不会。”程凉其实根本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但是他用他安抚病人的语气,镇定稳定的回答,“也有可能是救出来的顺序。”

“现场很乱,伤情优先级不可能那么快定出来。”他用医生的角度给她打强心针。

是有效的。

盛夏僵硬的身体稍稍动了动。

“我得上去收拾东西。”她终于想好了下一步要做什么,“我妈妈说我爸那边的联络人今天晚上会连夜赶过来,处理好签证后,我后天的飞机飞迪拜。”

“我陪你上去收拾东西。”程凉问,“后天是从鹿城飞还是要从上海飞?”

“上海。”盛夏更镇定了。

“那我明天开车送你去上海。”程凉说。

“好。”盛夏没有拒绝。

程凉在她最恍惚的时候说话省略了很多语气词,让她可以不用费脑子去分析他话里面的意思。

程凉全程都握着她的手,镇定的,没有一丝负能量的陪在她身边。

“程凉。”电梯里,盛夏看着他。

程凉低头。

“我害怕。”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终于红了眼眶红了鼻尖,“我很害怕。”

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异国他乡的战区,生死未卜的爸爸。

后面的路。

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