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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大概知道她想到什么了,道:“开着,有一个老铁匠,不过被州署衙门征用着打农具,暂时不接私活,过一段时间我去问问。”

家里之后少不得要用这些工具的时候。

桑萝点头,也实是累了,招呼沈宁洗漱先去休息。

待回了房,才脱了外衣上了床,沈烈帮着她揉捏起肩颈来,那力道控制得好,加上手本身的热度,舒服得桑萝微闭了眼,就差没哼哼出来了。好一会儿才舍得动弹:“你手不累吗?”

说话间手攀了过去,原是想给他揉捏一下的,而后发现那肌肉真紧实,累手得慌,引得沈烈发笑,将她环住,继续帮她揉按,只按到最后变了味儿,暗夜里只听得桑萝似羞似恼:“你真不知累的么?”

沈烈的回话含糊不可闻了,只隐隐听得一句我好想你,后边的声音便是含糊压抑而暧昧的了。

半个月才归家一趟,结果就是连着两日桑萝都起得迟了,头一天沈烈他们要赶着去报名还罢,今儿直接是到日上三竿才醒。

沈烈精神头倒是好,早早起了床,想着桑萝做那两桶纸浆不易,也没等出成果,就到陈家借了锯子回来,桑萝睡醒时灶屋里那两桶木浆旁已经多了六个大些的木架,昨夜里那个淋了纸浆的豆腐框子也被沈烈搬到了屋后空地上去晒着了。

沈宁对这种情况一点也不奇怪,实在是在村外村住的那两年桑萝时不时就会起晚了,小姑娘压根没往其他方面去想,也没注意着她大嫂赖床是成婚后才有的事,一看到桑萝就挺兴奋,一边跟桑萝说着早食做了什么,温在灶里,一边道:“大嫂,我哥做了好些个木框,我先上纱布,等你吃好了我们一起淋纸浆吧。”

等都忙完了,两桶纸浆还有些剩余,加了草木灰熬煮的树皮做的纸浆另一个区别也出来了,得浆率更高。

这一整天,桑萝和沈宁满腹心思都在那些淋了浆的木框子上了,到了傍晚太阳落山,那纸仍是半干未干,但瞧上去隐隐约约竟像是成了?

也不敢去动它,等得又煎熬,急切想要知道答案,晚上吃过饭后索性在灶屋里用火盆燃了一堆火,把其中两个纸架子放在离火盆一段距离的地方烘着。

沈烈和沈安都陪着在灶屋里等看结果。

至戌时末,那两张纸被完完整整揭下来时,别说沈烈几个,桑萝自己都没敢信,拿着那纸摸了又摸,翻来覆去看了几回。

真的成了?

虽则成品颜色发黄,厚薄不均,贴着纱布那面还算平滑一点,另一面粗糙得没比草纸好多少,但这实实在在是做出纸来了啊。

纸啊。

这是纸啊。

一家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桑萝面上难掩喜意,又欢喜的细打量手上那张纸,就着火光一寸一寸瞧过去,指尖在纸面上抚过,落在一丝清晰可见的寸余长的树皮纤维上轻刮了刮,“阿宁,看这里,咱们纸浆再做细一些,做出来的纸应该就能更平滑细腻,还有两份树皮浸泡着,我们明天一早就起来捣浆试试。”

“嗯,赶早起来捣了,赶在太阳出来前就能晒上。”沈宁显然也是激动坏了,一迭声应下,又给出主意:“大嫂,咱们要不要试试把树皮捶过之后切碎一点再捣?”

“行啊,明天弄出半份来试试看。”

沈安和沈烈离得近,看的是另一张成型的纸,沈安醉心读书,从最初大嫂要给他和阿宁做《千字文》的竹简去买笔墨起,他就知道笔墨贵,纸更贵。读书几年,虽有在山里避原因,但真正用纸写字还就是近两天,用的还是王家送的纸。

手上的纸虽糙,可对于沈安来说,他大嫂做出纸了!

沈安捧着那张粗糙泛黄的纸,激动得手都抖:“哥,大嫂真把纸做出来了。”

沈烈已经看过了,他亲手帮着取下的,沈安的激动,他连点头回应都不能,只侧头怔怔瞧着桑萝,喉头几番滚动说不出话来。

他想到落户籍时领到的竹简,登记名册时用的那半废的纸张,想到朝廷求贤求才的诏书。

心里这一瞬升腾起来,强烈到无法压制的念头是——朝廷选才为什么独从男子中选?他家阿萝,这世间多少男子不及其聪慧之万一。

明明学识比他们这整个庄子里所有人都好,见识与聪慧更是多少人难望其项背,却因是女子,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

桑萝把手在沈烈眼前挥了挥:“高兴傻了?明天早些起来,帮我和阿宁一起捣一下纸浆。”

她自问是没有沈烈那份臂力的。

沈烈握住桑萝的手,紧在手中未放,过得几息才能张得口:“好,不过别放外边晒了,最近做的先在灶屋里烘吧,我尽快在咱们屋后先围出个院子来,以后你和阿宁想琢磨些什么也有个隐秘的地方。至于屋后的菜,眼下先围进去,山地上开一块,开春后就种到山里去。”

他不知道桑萝有没有出头的机会,但他知道,他该给一切便利,让桑萝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让自己和这个家反成了她的拖累。也更清楚,他该努力再努力的,地里刨食的话,他配不上她,也护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