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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认运筹帷幄的应无愁只觉得命运无常,即便他有通天之能,似乎也总是抵挡不住那冥冥中的变数。

他将螣蛟蛋带回藏今谷,用隐匿阵法藏好这枚蛋,给新生的小螣蛟提供了极佳的生长环境,想让小螣蛟快乐无忧地长大。

不仅如此,他沉睡前在茅屋内布下的阵法有两个用处。

一个是防徒弟的,防止他昏睡不醒的时候被人炼成活尸、换了头盖骨、喂了乱七八糟的药、变成小孩等事件发生。另一个,则是用来唤醒自己的。

只要小螣蛟破壳而出,找到他的茅屋,进入他的阵法中,阵法就会激发出力量,唤醒应无愁。

应无愁龟息沉睡,除了认命等死外,也有延长生命的想法。

他的伤势来自斩灵重聚,在摆脱了炼魂带来的后遗症后,他的身体也承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轮回剑自灵台穿灵而过,即便灵魂可以重聚,身体受此重创,又怎会在事后毫发无损。

曾经在剑冢山上承受的剑伤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应无愁用强大的功力压了下去。斩灵后,他的功力无法再压制这些剑伤,留在体内的剑气不断侵蚀着身体,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他的身体内像是插了无数根针一般,稍动一下,就要承受针刺之苦。

剑气像无数把钝刀般,在千年岁月中,将他的经脉、丹田、灵台、神庭全部割断。

生命的后期,应无愁只是开口说句话,都能感受到面部被割裂的剧痛。

他的徒弟们不懂,这种身体,不管是炼成活尸还是换头盖骨抑或是服下无数灵药,都不可能治愈。

他只能用功力强撑着,撑到撑不住那一天,剑气溢散,他的身体会化为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这样的身躯,应无愁不想活,也没办法活。

因此他安排好一切,躺在藏今谷内,等待着寿终那一刻的到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可以看到自己千辛万苦弄来的小螣蛟,看到他出壳那一天,亲口告诉小螣蛟一些故事,讲述一些做人做蛟道理。

但他等不到那一天了。

所以应无愁才用龟息大法让自己沉睡,打算拖一天算一天,等小螣蛟出生,来到他的榻前,他便醒来。

算算时间,应无愁觉得自己醒来后,只要乖乖躺在床上不动,还能陪小螣蛟到成年。

如果最后,能躺在成年螣蛟宽大的背上,遨游于九州之上,在空中化为尘埃,也是不错的结局。

应无愁已经为小螣蛟安排了最好的幼年期,也安排了自己的死亡方式,谁知道他竟穿越了!

穿越就穿越吧,穿越回来后好歹身体恢复了,用积分治疗了斩灵之后的伤势,虽然错过了小螣蛟的十八年,他还有未来。

在看到应龙内丹时,应无愁已经想好从幼年期到成年期这十年要怎么过了,他和岑霜落同处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岁月悠悠,一人一蛟相依相守,春花秋月,夏蝉冬雪,十年岁月,温馨又美好,还有凉滑沁心的鳞片可以随便摸。

但谁曾想,他的十年,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是谁偷走了他的十年?岑霜落不是一直躺在执事堂客房内吗?整个擎天剑派都可以为他作证,而且短短一个日夜,怎么就……过去十年了呢?

应无愁不可置信又心痛地望着岑霜落,心想这最美好的十年要怎么赔?谁来赔?

岑霜落面对应无愁如此眼神,只觉得自己深深地伤到了他。

是啊,好好的一个弟子,天潢贵胄,纵然童年坎坷,如今也是一国国师,地位尊崇,什么宝物没见过,什么也不缺,怎么就能去偷人家门派的剑呢?

他必须自己承担这件事。

如今龙骨剑认主,再怎样也不可能回到擎天剑派。岑霜落决定接受擎天剑派的惩罚,他们要用什么来赔偿龙骨剑,他就是豁出命来,也要为擎天剑派弄到。

总之,不能让应无愁受到指责,也不能丢了师门的骨气。

岑霜落掀开被子,利落地翻身下床,准备双膝跪地,说一句“此事与我师父无关,轩辕泽但凭长老处置”等硬气的话。

谁知他刚下床,就被应无愁一掌按回床上去。

“你起来做什么,还受着伤呢,躺着。”应无愁道。

尽管心痛这莫名失去的十年,但应无愁还是不能让岑霜落被人欺负。而且岑霜落刚成年,总归是需要休养,适应成年期的各种变化,必须卧床休息,还得是他应无愁来照顾。

按下岑霜落后,应无愁又转头对无锋长老道:“不过是拿你一柄剑,拿就拿了,又如何?怎地,你擎天剑派,还心疼一柄剑不成,太小气了吧。”

岑霜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应无愁如此护短又不讲理的样子。

以往遇到的应无愁,都是对他假扮的徒弟无限温柔,极度包容,如今对外竟是这么霸道的吗?

岑霜落忽然想起应无愁曾因听到他的故事,就打断了岑家人的腿,还自伤以自省。

是了,应无愁就是这样又护短,又要公平正义的性子,所以才总是受伤,苛责自己。

岑霜落立刻道:“无锋长老,是我做错事,与师尊无干。擎天剑派要惩罚便是,我一人承担,不要迁怒我师尊。他一向教导我们要洁身自好,不做违背道德之事,做错事要学会自己承担。我行此鬼祟之事,是我自己品行不佳,绝非师尊教导无方。”

即便被应无愁按着,岑霜落还是单膝跪在床上,对无锋长老说出这番话。

无锋长老摸了摸胡须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追究责任了,我只是想弄清龙骨剑的去向。剑冢内皆是英杰留下的名剑,擎天剑派守护它们,也要对这些剑有个交代的。这些剑不管是被谁拿走了,吾派都要留下记载,日后剑主离世,我们的后人也要负责找回这把剑的。”

他长叹一声:“你看那剑冢山是凶煞异常,我看的却是九州大陆的历史。世间珍奇异宝多得是,随便拿走便是。可是剑冢山上每一柄剑上每一道痕迹,都是岁月的风霜,怎可轻怠。”

无锋长老不愧是见识广博、德高望重的长老,他这一番话,让应无愁一时也无法应对。

应无愁最不擅长对付这种年老体迈不怕死还问心无愧性格正直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勉强收下骆擎宇。

无锋长老道:“是人就有秘密,修者的秘密更是多如牛毛。我不追问你是如何进入剑冢山取剑的,但你必须随我去祭剑堂,在龙骨剑的牌位下面留下你的名字和一滴血、一缕神念,方便未来我们找到你,收回龙骨剑。”

留、留名字……岑霜落身体一僵。

在祭剑堂内,定然不能留假姓名。若是姓名与血魂不符,名字肯定没办法写在上面。

可他若是留了真实姓名,应无愁不就知道他并非轩辕泽,而是其他人假扮的吗?

应无愁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可以私下想些办法让岑霜落“意外”暴露身份,但绝不希望岑霜落的身份就这样曝光在整个擎天剑派内。

更何况,这门派内还有万毒门做客,到时就不是一两个人知道岑霜落的身份了。

他应无愁的弟子拿了一柄剑,擎天剑派怎敢讨要追责。

可一个居心叵测假扮轩辕泽的人,擎天剑派和万毒门怕不是会闹得召开修真界大会了。

应无愁自信可以护住岑霜落,但他不仅要保护岑霜落的身体不受伤害,还希望他的小螣蛟可以堂堂正正地走遍修真界每个角落,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被人喊打喊杀的滋味,应无愁尝过,不需要岑霜落再尝一次。

于是他长袖一展,拦在岑霜落面前,对无锋长老说:“长老宽宏大量,倒显得我们师徒不懂事了。怎能就这样算了,罚,必须罚了之后,再去登记姓名。小泽,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修者了,可愿受罚?”

岑霜落一听罚了之后再去登记名字,不管罚什么,以他的变化能力,就等于有了逃走的机会,自然同意,忙道:“徒儿愿意。”

无锋长老:“……”

这对师徒怎么回事,说了不用罚,怎么就非要受罚呢?

就算不提应无愁教导的骆擎宇的恩情,单凭骆擎宇与轩辕泽的师兄弟感情,也不好过于苛责。他都打算轻轻放下了,没想到他们非要领罚。

这还真不知道罚他什么比较好,罚重了肯定不行,罚轻了……他们擎天剑派门规上,最轻的惩罚都是承受五百次剑气,这对于本派弟子是一种磨炼,对于其他门派的人而言反倒是一种伤害。

这下无锋长老有些为难了。

应无愁上前道:“长老,这可是我悉心教导的弟子,你可不能罚得太狠。”

无锋长老:“……这,这样吧,轩辕泽跟着我去找掌门,我和掌门商议一下吧。”

应无愁回头对岑霜落道:“为师知你不是故意的,定是应龙内丹吸引了龙骨剑,你才被迫拿了人家的剑。对不对?”

岑霜落眼睛一亮,应无愁这推测真是太完美了,他连借口都不用想了。

“正是如此。”岑霜落连连点头。

应无愁道:“你身受重伤,浑浑噩噩的,自己也不知道龙骨剑是怎么穿过剑冢跑到你身上的吧?”

岑霜落:“……确实不太记得。”

对好暗号后,应无愁满意点头:“为师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吧,他们不会太过责怪你的。”

岑霜落跟上无锋长老的脚步,本以为应无愁会让他们就这样离开,没想到应无愁也跟了过来,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视线始终落在无锋长老身上。

无锋长老:“……”

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呢。

掌门正陪着药无心治疗喻铮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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