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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在缺水的情况下,不能直接进入水中。”

“所以……”水生涟微微停顿,飞快抬眸看了她一眼,“我想让你帮我的尾巴浇浇水。”

浇水简单啊,她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难题呢,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白凛:“没问题!”

温言:“……”

栖川:“……”

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那我们现在就快点出去吧,不过得先把那个装神弄鬼的鬼佛干掉……”白凛环视一圈,顿觉惊讶,“哎,那个鬼佛呢?”

不止是鬼佛,连围绕着她与温言的那一圈鬼火也不见了,阴冷空旷的石室里只剩下一地白霜。

“不用担心。”

一直站在水生涟的身后没有出声的孟浮洲突然开口,声音清和,目光温润,莫名地令人安心。

“鬼佛已经被我解决了,现在塔中已恢复安宁,再无威胁。”

白凛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复杂。

那鬼佛能够将温言困在这里——虽说是温言自己不想出去吧,但起码也能说明那个鬼佛还是有点厉害的。没想到到了孟浮洲的口中居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被解决了”,这语气好像干掉的不是棘手的亡灵,而是随手拍了只苍蝇。

她忍不住开口:“你……”

“何事?”孟浮洲微微一笑。

“……”

白凛又沉默了。

看着对方那温和的眉眼,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

千景真人。

如果在初次见到千景真人时,那种熟悉的感觉还只是若隐若现,那么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已经浓烈到令她无法忽视的程度了。

太像了。

虽然长相天差地别,但那种处事不惊的沉静、运筹帷幄的泰然、以及超然脱俗的风骨,都相像得几乎一致。

仿佛游离在两具身体的同一个灵魂。

白凛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那么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解释。

孟浮洲就是千景真人的转世。

白凛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又想起之前在提及妙化通天镜的时候,孟浮洲曾对她说过那番话。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只是个失败者罢了。’

难道,他口中的失败者,就是受惑入魔的千景真人……

白凛越想越惊,突然一阵头痛欲裂,眼前一黑,无法控制地晕了过去。

*

白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她变成了一把货真价实的剑,没有灵体,也没有意识,只是安静地跟随在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道身影非常喜欢她,喂她吃最纯粹的灵力,用她杀最强大的敌人。

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把她放在枕边。

后来,她拥有了自己的身体,那道身影十分高兴。

他将自己的血与灵尽数注入剑身,让她成长得越发强大。

她逐渐熟悉凡人的一切,熟悉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敌人剿灭殆尽。

她变成了世间最强的杀器。

大脑一片混沌,像是在海水中疯狂搅动过似的,白凛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艰难地慢慢睁开眼睛。

这里是……哪里?

她看着陌生的床顶,茫然地坐了起来。

这么一坐,看清了周围的摆设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这里好像是个客栈。

看来他们已经从沙漠里出来了?

她张了张嘴,试着想要发出声音,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很干,咽喉里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一吞咽便难受得厉害。

还是先喝点水吧……

她从床上起身,慢慢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喝下半杯,房门突然被人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阿凛?”站在门外的少年一脸惊喜,猫似的双瞳晶晶发亮,“你醒了?”

是栖川啊。他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

“嗯,刚醒……”白凛的意识还有些恍惚,“栖川,我睡了几日?”

“三日。”

“那么久?”白凛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对了,温言和水生涟呢?他们情况怎么样?”

温言在古塔里被困多日,那鬼佛又一直为他为食,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对灵力的消耗都只会多不会少。而水生涟身为鲛人与龙的后裔,生来便亲水,却陪着他们在沙漠中待了那么长时间,缺水严重,必然也十分不适。

白凛很担心他们两个。

“都什么时候了,阿凛还想着他们。”栖川一边嫌弃地撇了撇嘴,一边大步走进来,“那两人早就没事了,这会儿天没亮,他们两个懒鬼还没醒呢。”

“……那就好。”白凛这才放心。

“别管他们了,阿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栖川走到白凛面前坐下,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担心,“那个时候,你突然就昏倒了,我还以为……”

他眼中的担忧十分真切,白凛看着他,心底升起一阵暖意。

“感觉好多了,你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白凛浅笑了笑,为了让他放心,还放松地张开双臂,示意自己现在确实没有问题。

结果下一秒,栖川便伸出双手,毫无预兆地抱住了她。

白凛顿时愣住了。

“栖川……?”

眼前人没有回应,只是慢慢收紧双臂,一点点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的力气很大,这样毫无间隙地紧紧相拥,甚至令她无法挣脱。

“栖川……”白凛渐渐觉得有些不适。

“阿凛。”

栖川轻轻打断了她。

白凛神色迷茫:“嗯?”

“你会离开我吗?”

白凛沉默了一秒,眉头轻蹙,不解反问:“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栖川声音很轻:“因为我觉得,阿凛很快就要离开我了。”

白凛听了,没有立即出声。

如果这句话问得是过去的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

但现在,她却无法给出肯定的承诺。

因为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也许她最后会死,会神魂湮灭,会变回一把普通的剑。

但在那之前,她要得到真正的自由。

白凛陷入了安静的沉默,她没有回答,栖川也就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栖川慢慢歪下脑袋,轻轻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少年柔软的黑发像兔子尾巴似的,无声垂在她的颈侧,她垂眸看了一眼,抬手轻轻抚摸了两下。

“阿凛,你说过的。”少年清冽的声音软软响起,脆弱得令人无法拒绝,“我是你最最最好的朋友。”

“你还记得吗?”

白凛:“我记得。”

“如果你离开我,我就会生气。”

白凛:“我知道。”

“我一生气,就会杀尽天下人。”

“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白凛没有说话。

伏在她肩上的少年正用最甜美的声音说着最可怕的话,但她却没什么感觉。

“栖川,别用这种话威胁我。”白凛轻轻推开栖川,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的,天下人的死活,我并不在乎。”

栖川咬住下唇,漂亮的猫瞳死死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恼怒还是困惑更多一点。

阿凛……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白凛摸摸他的头发,将剩下的半杯茶喝完,然后不紧不慢起身,准备出去转转。

有道青色的人影突然从门外一闪而过。

看清那人是谁后,白凛突然出声唤道:“孟道友。”

那人微微一顿,停下脚步。

“白姑娘。”孟浮洲俯身行礼,神色悠和。

“可以叨扰你些许时间吗?”白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有几个问题想请道友为我解惑。”

“当然可以。”

孟浮洲笑了笑,目光落到栖川的身上。

“只是这位道友……”

栖川仍然坐在桌前,冷眼旁观,一动不动。

像个正在闹别扭的小孩子。

白凛轻叹一声,转身回到栖川身边,低声劝他:

“我与孟道友有些话要谈,你先出去,等我谈完再去找你好不好?”

栖川半信半疑:“你没有骗我?”

“当然没有。”白凛举起一只手,做赌咒发誓状,“骗你是小狗。”

她的语气极其认真,眼神也很恳切,栖川盯着她看了几秒,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好吧。”

栖川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边,还冷冷地睨了孟浮洲一眼。

孟浮洲神色不变,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笑意。

少顷,房间内只剩白凛与孟浮洲二人。

孟浮洲关上门,不急不缓地步入屋内。

“你想问什么?”

气定神闲,开门见山,语气随意而直接。

白凛看着他,目光充满探究:“那面妙化通天镜,还在你这里吗?”

“当然。”孟浮洲微笑,“你将这面镜子交给了我,我自然是要好好保存的。”

明明原本就是他孟家的东西,到了他嘴里居然变成了“她交给他的”。

白凛:“那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

“你在妙化通天镜中看到的前世,究竟是谁?”

孟浮洲闻言,眸光微转,轻飘飘落到她的脸上。

“这个问题……聪明如你,应该已经猜到答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