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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池是威远侯特意为端宁公主修下的汤池,位于碧嶂居后院处的假山之下,潺池一旁的假山壁上是“神女出浴”的鎏金浮雕,刻有一行字,写的是“神女殁幽境,汤池流大川。阴阳结炎炭,造化开灵泉”的诗句,字迹豪迈苍劲,是威远侯的手笔。

威远侯轻易并不写字,据说是端宁公主逼着他写的。

从上方看,汤池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汤池水口是水灵鸟,雕刻得惟妙惟肖,鸟中吐艳,水四散喷开,水雾弥漫,珠玉四溅开来。

池旁的白玉兰树枝干伸展在汤池上方,不见叶,不见绿,却有白玉兰花徐徐绽放,花瓣洁白若雪,晶莹剔透,淡淡清香弥漫在汤池上方。

温泉水滑润暖融,如墨的缎发在水中漾起,妖娆散漫。公主修长卷翘的睫毛微微垂下,凝脂一般的肌肤透出异样的红滟来,矜贵却娇艳。

“侯爷呢?”绛唇微启,声音低低懒懒地这么问道。

“在……前院候着。”安德低下头,恭敬地这么道。

“那他就在那里待一夜好了!”在这暖融融的池水中,端宁公主的声音泛凉。

安德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觉得侯爷真傻,太傻了。

怎么会有男人二十年如一日地这么直性子呢?

公主是什么性子,她可不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她说的话,你得绕个弯子听,她让你滚,你不但不能滚,还得凑过去仔细地哄哄她。

她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借故溜出去给侯爷通风报信?

一瓣玉兰花自枝头落下,飘在氤氲的水雾中,最后缓缓落在汤池里。

端宁公主纤纤玉手捻起那花瓣,毫不怜惜地碾在手心,淡淡地道:“不许离开,不许和他说话。”

安德:……

一时再也不敢动什么主意了,恭敬地低下头。

公主这话里带着几分赌气,看来再这么下去,就真要恼了。

而就在碧嶂居前廊庑下,顾开疆都徘徊了好几回了。

他家公主的小性子他素来是知道的,这二十年的夫妻下来,多少也能琢磨差不多了。比如现在,说让他睡外面,如果他真得不理她,她才真是要恼呢,说不得回头挠他咬他的。

虽然他不怕疼,且她小性子上来,跟个猫儿一样在榻上闹腾,反而会别有一番意趣,但她万一又委屈得哭了,那他就要心疼了。

但是他又不敢贸然进去,万一这个时候她还赌气,并不想让他进去呢?

顾开疆好生为难,负着手,他的铁靴把廊庑的青花瓷砖踏得脆响。

他觉得,面对自家公主,可比行军布阵要难,也要比朝中对付那些老狐狸费心,他家公主娇滴滴粉腻腻,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小心翼翼陪好话哄着。

他太难了。

顾开疆深吸口气,偷偷地看了看隔扇罩内,却见原本应该守在那里的侍女好像不见了。

这是……有情况?

顾开疆蹑手蹑脚地走到隔扇罩旁,竖起耳朵,用他倾听军机要事的耳朵,努力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听了半响,他发现里面没动静。

咦?

顾开疆凝眉,沉思半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明白了!

当下负手阔步向后院走去。

************

端宁公主面色绯红,美眸含水,慵懒地倚靠在汤池雕花壁上,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女儿突然和自己说做梦一事,乍听荒谬,却让她心生警惕。

对镜看时,她依然容貌绝艳,恍如少女。

但到底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身边的男人年纪越大,威望日重,而女子的容貌却会衰减,庇护自己的皇太后终究会老去,就连皇上表哥也未必能管权臣家的后宅事。

有朝一日,当帝王更迭,她再不像今日这般风光,只能依附于他,他还会如往日一般待自己吗?会不会置办外室?

端宁公主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汤池边传来脚步声。

却听铁靴踩着汤池旁的水草,那脚步声沉稳有力,端宁公主心知是他,微微咬唇,故意别过脸去。

身边的侍女见此情景,纷纷退下。

穿着玄色锦袍的男人径自下了汤池,过来抱住了娇软无力的端宁公主。

端宁公主都没看他,哼声道:“威远侯不觉得自己太过粗鲁吗,这汤池是这般下的吗?”

顾开疆剑眉挑起,嗓音低灼:“那公主要我怎样?”

端宁公主:“你先出去……”

顾开疆很听话:“好。”

说着,打横抱住端宁公主往外走。

端宁公主可没穿什么,一出水便慌了,捶打他:“你疯了吗,顾开疆!”

一面说着,一面往他怀里钻。

顾开疆笑得低哑,用自己的袍子裹住了端宁公主,之后将她压在了汤池边沿上。

一时之间,水雾弥漫,香汗溅落在精雕细琢的池壁上,蛟龙腾跳间,池深波浪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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