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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京城,路上就遭了这么一下。

十来个护卫也伤了三个,而且伤势还不算轻,因此他们只能转头回了望山县。

请了县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问诊,又叮嘱一定要用上最好的药。

沈绛这才放下心。

待她回了房间,思虑了半晌,又让阿鸢把卓定叫了过来,她说:“我知现在说这话,难免伤了大家的心,但是今日这一遭让我重新想了许久。”

卓定默不作声,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在去京城之前,我已将如今的情形都说与大家听过,如今长平侯府……”沈绛突然一笑,神色淡然:“已经没有长平侯府了,圣上抄家夺爵的圣旨已下。父亲深陷囹圄,我上京凶险重重,或许连自身都保不住,更无法护佑你们,给你们一份好前程。”

“所以在这里,我再给你们选择一次的机会。”

早在衢州的时候,沈绛下定决心进京,就将家中值钱物件都卖了个干净。

她需要银子。

家中伺候的仆从大多都是几代的老人,她直接发还了卖身契,还给了一笔遣散费。

至于这些护卫,就是当初执意不走的人。

沈绛也需要人护送上京,便将他们留在身边。

她本以为提前送了密信给官府的人,会万无一失。

没想到今日还是伤了三人,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死去。

就连后来那个雇来的马车夫也被找回来了,他是扔下马车自己跑掉的。

沈绛说:“若是有人想走,我依旧会奉上银两,感谢这一路的护送。”

卓定皱眉:“我们都愿誓死追随……”

“今时不同往日,”沈绛打断他的话,“你代我再去问一遍,若有想走的,不用藏着掖着,哪怕今日便是走了,我心底亦不会怪罪。”

“属下遵命。”

卓定见她主意已定,只得转身离去。

他走后,身后的阿鸢立即说:“小姐,我不要走。”

“你自幼便进了家里与我作伴,我当然不会让你走,”沈绛温和的在她头上抚了下,“况且你连家人都没有,走又能走去哪里呢。”

其实对于阿鸢,她早已另有安排。

她长姐沈殊音四年前嫁给安国公嫡长子,到了京城,她便会请长姐代入照顾阿鸢。

一个国公府,哪怕容不下她这个罪臣之女。

总能容下一个小丫鬟吧。

这么一通折腾后,外面已近夜色。

沈绛伸手推开窗棂,这是客栈二层小楼的房间,坐在窗边,望着不远处稀稀落落的灯光,反而是头顶圆月如盘,光华绽放。

清泠月华洒下,却又有种暗夜无边之感。

她收回目光,轻轻将袖子拉了起来,雪白的手腕上扣着一只小小的袖箭。

跟寻常圆筒形袖箭不同,这支袖箭更扁平,紧紧贴着手臂。

藏于宽衣大袖之中,决计不会被发现。

这支袖箭是沈绛的先生送于她的,这位先生自她五岁时来沈家,又在她十五岁及笄后离开,当初送她时,阿鸢瞧见还抱怨,哪有先生送学生这样的及笄礼物。

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阿鸢正在收拾桌上的饭食,抬头就看见沈绛正在抚摸上腕上的袖箭。

“阿鸢,把放箭头的匣子拿出来。”

阿鸢听到吩咐,还是忍不住咬唇问道:“小姐,你不怕吗?”

虽然现在已经安全,可是阿鸢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那个在车里拼死挣扎的身影,还有那凄厉的哀嚎声。

沈绛手指还搭在袖箭上,却又抬头望向窗外。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怕有何用。我怕的话,旁人就不杀我了吗?倒不如拼死一搏,杀出一条活路。”

沈绛的语气很平静,因为嗓音清灵悦耳,透着一股轻柔。

只是再温柔的语调。

却挡不住这轻柔下的杀伐决断。

这句话与其说是给阿鸢听,倒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房里安静了许久,突然沈绛叹了一口气,“倒是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沈绛:“我的袖箭竟没能收回来。”

这样的袖箭乃精铁打磨,磨成细细一支,但是箭头锋利,穿喉刺骨。

是个杀人的好东西。

只可惜箭头太难制,丢一支少一支。

那个被杀的匪首在她眼里,还不如这一枚箭头重要。

*

“小姐。”

一个朗然的声音在厢房外响起,是卓定。

阿鸢因去楼下要热水,因此沈绛起身过去开门。

只是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口齐齐站着的护卫们,就连受伤的护卫,竟也来了。

“你们……”沈绛望着他们。

可她的话只起了个头,面前的护卫们竟齐齐单膝跪在她面前。

作为领头的卓定仰头望着她:“小姐,我等愿誓死追随。”

沈绛望着面前齐跪着的众人,心头虽感动,眼神却清明又冷静:“我知你们自幼长在沈家,但是我此番赴京之凶险,相信卓定已经告诉你们了。未来所遇之事,只怕会比今日小小的匪患更可怕数倍。”

“诸君此去,可能连性命都会丢在那里。”

她虽然感动众护卫的不离不弃,却并不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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