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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开后, 沈绛还站在原地。

“灼灼。”沈殊音轻声喊了一句,总算将失神的人,叫了回来。

沈绛将目光收回, 马车早已经驶出街道的另一端,彻底消失。她看了眼沈殊音,却还是先转头问牙行经纪:“这位温大人官声听起来颇为不错, 可是因为时常为民请命?”

“那是自然,这位温御史说来可是十分有名,去年他巡查湖广的时候, 正巧撞上县令欺压百姓,听说他刚正不阿, 将那个县令斩头示众。”

沈绛含笑听着,知道这里头多半有戏说的成分。

温辞安乃是监察御史,正七品的官职,虽然品级并不高。可是朝野上下,没人敢小看监察御史, 因为他们可代天子巡狩四方的职责,更可大事奏裁, 小事立断。

平常七品官员并无上奏圣上之权,监察御史便有此权,若是有直谏之事,更可入堂面圣。

不过这人说温辞安能直接斩杀县令, 估计是道听途说。

两人上了马车。

沈殊音这才问道:“灼灼, 你这般关心那位温大人,可是因为他乃是监察御史, 你想利用他的职权, 将你手上的证据直接递给圣上?”

沈绛微怔, 方才她光想着梦中之事,还未曾想到这个。

如今沈殊音一语点醒,沈绛不由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说来,她们如今有证据,无非就是怕递不到皇上跟前,被人半途截留。

天颜难见。

温辞安若是真如传说中那般刚正不阿,确实是个途径,毕竟他作为监察御史,有直谏圣上的奏对之权。

“这确实是个法子,可是温辞安是否如传闻中那般,还需再仔细考察一番。若是此人只是徒有声名,只怕咱们的证据反而会带来灭顶之灾。”

沈殊音点头:“如今魏王和方定修只怕快要狗急跳墙,他们敢在京郊大开杀戒,若是让他们知道证据在你手中,一定会来害你。”

因着是在外面,她们并未多谈论此事。

待看了宅子,沈殊音却定了一个两进的宅院,虽然面积并不算大,但是胜在清雅别致。

“这个宅子虽不大,不过咱们家里人口简单,等爹爹出狱,也是够住。灼灼,倒是让你一直受委屈。”沈殊音有些歉意道。

沈绛反而能理解她的决定,她道:“我知道大姐姐选这处宅子的原因,就是不想太引人注意嘛。毕竟咱们现在还是应该低调为主。”

“你越是懂事,阿姐就越心疼。”沈殊音轻握她的手掌。

别家的嫡出幼子、幼女,哪个不是小霸王一般的人物,吃穿用度皆是最好。

反倒是她家,沈绛打小就被养在祖宅,未曾在京城享受过一日侯府嫡女的尊荣。

沈殊音温柔望着眼前人。

只盼着她的灼灼,往后再不受一丝委屈。

“我不委屈,我现在就想早日见到爹爹,咱们一家团圆。”沈绛轻笑。

待定下宅子时,沈绛拿出银子,要交付定金。

没想到却被沈殊音按下手掌,沈殊音道:“如今有阿姐在,你的银子就留着当做私房钱。”

沈绛倒也没一昧争执。

反而是定下房子后,她便带着沈殊音去了朱颜阁。

待一下了马车,沈殊音进了店内,仔细端量四周后,这才发现不同,只见店内有不少客人,结伴而来的姑娘,纷纷交头接耳,竟是在小声讨论手中口脂颜色。

沈绛将沈殊音带到楼上,又给她细细说了朱颜阁的事情。

沈殊音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胭脂铺子,能玩出这般多的花样。

沈绛叫人拿了铺子里的样品过来,给沈殊音仔细挑选,她道:“大姐姐仔细瞧瞧,若是有不好的,你尽管说。”

“你这铺子在京城中已有这样大的名气,岂会不好。”

不过沈殊音还是仔细选看了每样口脂的颜色,直到房门被推开,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三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这两日没瞧见你,这样品我迟迟也不敢定下来。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你这里有客人。”姚羡赶紧往回退。

“承之。”沈绛喊了声。

承之乃是姚羡的表字,沈绛与他熟识后,便唤他表字。

姚羡在门口定住,房门半掩着,他只能瞧见里头模糊有两个人影。

沈绛道:“你进来吧,我正好要与你说件要紧的事情。”

姚羡这才重新推门,他一进来,便先拱手:“那我便打搅了。”

“这位是?”沈殊音也有些诧异。

沈绛起身,郑重道:“大姐姐,这位是姚羡姚公子。我初入京城,便与他相识,不蒙承之嫌弃,如今这朱颜阁乃是我与他一同经营。”

“哪里,哪里,这朱颜阁样样都是三小姐拿主意,我顶多就是搭把手帮忙。”

沈绛却摇头,轻声说:“承之你对我信重,我却没对你说实话。”

说完,她冲着姚羡郑重一行礼,弄得姚羡有些茫然无措。

直到沈绛开口说:“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商贾之女,我父亲乃是沈作明,曾是西北大营主帅,半年前仰天关之战,父亲兵败,长平侯府被抄家夺爵,我才会上京。一直以来,我都对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姚羡被这消息砸的昏头转向。

他茫然看了看沈绛,又转头看着沈殊音。

“这位是我大姐姐,沈殊音。”

“见过大姑娘。”姚羡赶紧行礼,他家乃商贾,对京城勋贵也多少有些了解,况且他如今做着朱颜阁的胭脂生意,这些勋贵人家都能数出个一二。

长平侯府的大姑娘,不就是那位嫁到安国公府的那位。

姚羡瞪大眼睛,满脸吃惊。

沈绛叹了一口气:“承之,你要不先说句话,不然口水便要流下来了。”

姚羡下意识抬袖去擦,沈绛没想到他真能这么傻,与沈殊音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弄得姚羡是面颊泛红,尴尬不已。

“我只是初闻此事,乍然有些骇然。”姚羡解释道。

沈绛轻叹一口气,低声道:“你若是对我有怨气,我也是能理解的。若是你觉得我失信于你,不想与我再一起共事,我也可以……”

“三姑娘,你这是想与我拆伙?”姚羡猛地拔高声音,打断她的话。

不等沈绛说话,姚羡连连摇头:“不成,不成。你可不能这般丢下我不管,你不是说过我们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天地。”

“我们,”姚羡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沈绛,“这可是你亲口对我许下的承诺。”

一旁的沈殊音:“……”

沈绛失笑:“我是怕你对我有怨气,怨我没有对你说出实话,毕竟做生意最重诚信,我却对你失了信。”

“三小姐是怕连累我,才没对我说实话吧。若不是三姑娘,只怕如今我还在日日在酒肆赌场里,醉生梦死,声色犬马呢。我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三小姐。所以三小姐也不可以轻易丢下我,更不能与我拆伙分家。”

姚羡反倒是替沈绛找好了理由。

弄得沈绛越发哭笑不得。

不过沈绛心定后,望着姚羡,忍不住别开头,眼底有些酸涩。

“承之,谢谢你。”

*

姚羡离开后,沈殊音眉宇舒展,柔声道:“如今见了这位姚公子,我又安心了些,灼灼这一路走来虽然艰难,却也有不少贵人相助。”

只是沈殊音略一扬眉,又道:“只是这位姚公子,我瞧着年岁比你大几岁,方才听他说也还未娶亲。不知他……”

沈绛险些毛骨悚然,赶紧说:“大姐姐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与姚羡绝无半分暧昧,我们就是纯粹的朋友,一起合伙做生意。”

沈殊音略拖一下调子:“看来这位姚公子确实没关系,有关系的是那位程公子。”

沈绛哭笑不得,才知沈殊音是故意的。

待傍晚时,沈绛将沈殊音送到家中,换了一身男装,赶在城门关上时,出了城。

她一路快马,到了护国寺。

昨日她离开之后,就一直惦记着这里。

欧阳泉这个证人,她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

她进了院子,就瞧见清明和卓定都在,清明还诧异道:“三姑娘,您怎么这幅打扮?”

“有些人盯上了我,特地换了身装扮。”沈绛轻笑。

她方才送沈殊音离开朱颜阁,就发现有人跟着她们。所以她特地与大姐姐先回了趟家,迷惑对方,让他们误以为她还留在小院内子。

清明惊讶:“有人盯上你了?是魏王殿下的人吗?”

“不是,应该是旁人。”沈绛摇头。

她估摸着是安国公府的人,方定修派人盯着大姐姐和她,只怕也是想知道,是不是她带走了欧阳泉。

他们说话间,院落的门再次被推开。

沈绛扭头看见谢珣,见他回身将院门重新关上,挺拔身姿如松竹,眉眼一如既往的沉静淡然,明明还是那个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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