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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鸢眼瞧着耍赖不成,无奈承认:“那个杏子瞧着又大又甜,谁知吃起来那样难吃。”

她们两个明面上是主仆,沈绛却从未将阿鸢看成是丫鬟。

其实说起来,阿鸢比她还大呢。

年幼的孩子总是容易受大点儿孩子怂恿,况且沈绛又是小姐,阿鸢虽然也馋杏子,但是她不敢哭闹。

于是她唯有的那么点小心眼,全放在了吃的上面。

她就在沈绛身边不停念叨,那个树上的杏子,怎么看起来又大又甜呐。

沈绛一看,也觉得好像真那么回事。

她在傅柏林面前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瞧着又大又甜,就得马上吃到嘴里,不管师兄怎么哄她说,杏子还未熟,她都不信。

阿鸢叹了口气:“为了这件事,大少爷特地给小姐买了杏脯,就是不给我吃。”

她的那点小伎俩全然被傅柏林看穿,只当是惩罚。

不过阿鸢说完,忍不住道:“小姐怎么冷不丁,想起这件事了?”

“没什么,只是看见这杏树,突然觉得杏树永远这样的杏树,人却总会变。”

阿鸢听出她语气里的惆怅,不免有些担忧。

春日乍暖,微薄暖意洒在身上。

阿鸢忧心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沈绛敛眸笑笑,并未再多言。

正好卓定也在这时回来,沈绛让阿鸢去忙的别事,她留下卓定单独说话。

“怎么样?”她问道。

自打回京这些日子,卓定就忙的脚不沾地,旁人也不知他在忙什么。

不过左右是沈绛的吩咐,也无人多言。

此时他在面前站定,低声道:“小姐,您先前给我的画像,我已经派人去找,不过暂时都还没有找到。”

沈绛善画,那日她在船上见到了救张俭的那个首领。

也就是认出她所用刀法,乃是卫家刀的那人。

当时沈绛在船上,就用纸笔将对方的模样画了下来,她有把握九成像。

打听消息,找人这事儿,卓定刚来京城就干过。

如今他更是要银子有银子,要人脉有人脉,想要找一个人跟是易如反掌。可到现在还没到,说明对方根本不在京城。

再找下去,只怕也是徒劳。

沈绛问:“我让你打听的卫家之事呢,你打听了多少?”

卫家出事十几年,再加上当年牵扯甚多,不少同案者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因此如今京城,知晓卫楚岚此人的人都甚少。

因此沈绛想要了解卫家的陈年旧事,还得多方打探。

卓定忙着这两件事,这才如此脚不沾地。

“卫家的事情,小的倒是找人问过,只不过当年与卫家亲近的人,早已经离开京城,能找到的也都是知晓些皮毛的。”

沈绛凝眉:“皮毛也好,你尽管说吧。”

卓定便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说了一遍,无非就是卫家当初的盛势。

待听到卫楚岚确实有一儿一女时,沈绛脸色微沉。

卓定说:“卫楚岚的儿子叫卫峻,当年受他父亲的牵累,一起被判了杀头。倒是有个小女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流放,不过很快因为承受不住流放之苦,病逝在途中。这个小女儿是永隆五年出生。”

“永隆五年?”沈绛明显被这个消息震惊。

随后她有种虚脱的惊喜,她连连问道:“你确定?”

卓定并不清楚这其中曲折,还以为小姐是不相信自己打探的消息,着急保证道:“小姐,我的消息都是找了好几个人打探出来的,我利用他们的答复,相互印证消息的真实。”

所以卓定带回来的消息,肯定是真的。

沈绛心底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怎么会不是爹爹和阿娘的女儿,她怎么会不是沈家的女儿。

还有那天船上的杀手,那些人显然是卫楚岚的旧部,若卫楚岚的女儿真的活着,这些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能在卫楚岚死后十几年,还心心念念着他的人,定然是对他一片忠心。

这个消息彻底打消了沈绛心底的顾虑。

沈绛虽然同情卫家的遭遇,可在得知自己并无可能是卫家之女,心底还是松了口气。

连晚上用膳时,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只可惜沈殊音带来的消息,却没让她多开怀。

“去东宫给新出生的小郡主贺喜?”沈绛眨了眨眼睛,问道:“为何我也要去?”

沈殊音解释说:“此番东宫宴会,邀请了京城的命妇,不少贵夫人和小姐都在列,我们家中虽无嫡母,但是太子妃还是给下了帖子。我瞧着你回京这么久,也该参加些交际。”

“虽说你的婚事是不用愁,”沈殊音念叨着。

沈绛一听,脸颊如被敷上一层薄胭脂,转瞬间,红得彻底。

“什么叫不用愁我的婚事,我的婚事又没定下。”

沈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着。

“好好好,还没定下,确实是没定下呢,”沈殊音安抚她,谁知转头就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三公子何时来提亲,咱们灼灼这口吻听着还真是哀怨呢。”

沈绛:“……”

她不是。

她没有。

她不恨嫁。

*

郢王府。

谢珣的马车刚在门口停下,郢王妃身边的嬷嬷已迎了上来。

“王妃特地遣老奴在此,等候殿下回来,王妃心疼殿下办差辛苦,已备好一席膳食等着呢。”

老嬷嬷算是经年看着谢珣长大的。

他年幼时,王妃不得空去护国寺,都是这位嬷嬷前往。

因此她的面子,谢珣并不会拂。

待他到了郢王妃院中,廊下悬挂着的一排宫灯,照亮了院子里的路。

他一步步走过去。

这个院子,对他而言,从而是陌生多过熟悉。

反倒是他师兄释然的那个禅院,他连院子里几块青砖,都清清楚楚。

这一世,父母亲缘,终究是淡薄的。

待进了正堂内,郢王妃便出来了,她穿着一身华贵淡紫色绣缠枝石榴卷草纹宫装,哪怕年过四旬,依旧优雅雍容,美到不可方物。

当初太后给自己小儿子挑儿媳时,可谓是偏足了心。

郢王妃看见谢珣时,满目柔和:“程婴回来了,今日衙门里没什么要紧事吧。”

“没什么,都是日常的差事。”谢珣避重就轻。

母子两人落座,倒是郢王妃开门见山说:“过两日是东宫小郡主的百日之喜,这位小郡主乃是太子妃嫡出,也算是得太后青眼,是以百日礼极为盛大,遍邀了京城命妇。”

东宫的帖子也送到了谢珣的案头,只不过他一向不喜出席这些宴席。

“母妃,看着办便好。”谢珣神色冷淡道。

却不想郢王妃又道:“我听说太子妃给长平侯府也下了帖子,如今长平侯府只有两位姑娘当家,应该不敢拂了太子妃的盛邀吧。”

谢珣这才听懂郢王妃的意思,她是说阿绛也会去。

他忍不住皱眉:“母妃若是还要劝我,恐怕要恕儿子无理。”

先前他与沈绛之事,郢王妃便劝说过,他与沈绛不合适。

身份就是最大的不合适。

郢王妃睨了他一眼,轻叹一声:“都说有了媳妇便忘了亲娘,这媳妇还未娶进门,你倒是胳膊肘先拐过去了。”

谢珣一怔。

王妃的语调轻松而调侃,看起来好似并不十分反对。

他抬头看过去,就听王妃慢悠悠道:“我总得先瞧瞧这姑娘的模样吧。”

“定不会让母妃失望的。”谢珣脸上还是露出喜色。

虽然旁人的反对,不会动摇他心意片刻,可他还是不想让沈绛难做。

他笑着望向郢王妃,黑眸灼亮,仿若整间屋子里的烛光都映在了他的眼底。

“我中意的人,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