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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朽木◎

在陈晼女士从两点就开始忙着试礼服、化妆、选珠宝的周五下午。于祗还抱着一堆举证材料上法院, 开了一场讨价还价的债权人会议。

这个案子的当事人是她婆婆陈雁西的闺中挚友。当事人在北京金融街B座有一栋写字楼,是北京设计和建设标准都比较高的建筑,前年租给一家咨询公司,因为经营不善破产清算, 拖欠了一整年的租赁费没有归还。

这个上海贵妇当时坐在于祗办公室里说的是, “小于啊, 你用不着有压力的哦, 不好为我的事伤脑筋, 追不回来阿姨不怪你。”

于祗翻着她的材料, “您的诉求是,按原价五百八十九万全部追回, 这个不大现实,但肯定是不会让您空手而归的。”

临走前贵妇摸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于祗, “小姑娘卖相灵光的哟,听白那个小鬼头,眼光老嗲了。”

于祗拨了下鬓边的头发笑一笑,“阿姨您慢走。”

“留步,你留步。司机就在楼下等我, ”贵妇挎着她那个Himalavan Crocodile进了电梯,“我还要去跟老姊妹聚会的,不为这点肉沫子耽误了。”

于祗心说,知道,聚会比较重要。

会议到场的也都是楼上楼下的律所常碰见的那几位律师,包括且不限于一般债权、首封债权、合同工工资代理人。

所以当于祗坐下来的时候, 有一种红圈所开年会的错觉, 打招呼打得她嘴角直抽抽。

因为于祗当事人的这部分场地占用费, 属于共益债权,是要最优先清偿的,所以于祗也表现得也蛮悠闲。她悠闲得甚至想点一套下午茶来看他们撕逼。

但是法官一开口就是,“先说明一下,我们这次的可分配额,无法足额清偿债权额。”

于祗心想:猜到了,小意思。

随即法官便看向她,“房东这边让一点步。”

于祗又想:猜到了,小意思。

在三五次的极限拉扯,表示自己很为难之后,她点了头。答应让渡部分债权。法官推了一下黑框眼镜之后,“本次拍卖加扣划一共是两千四百二十万,场地占用费的要求是五百八十九万,就给一个零头吧。”

于祗暗想:猜到了,小意思。就算是四百二十万她也能交差了。

但法官笑眯眯的,和蔼看她一眼,“那就八十九万吧。”

于祗再想:猜到了,小意......

等会儿!这意思已经不小了。

给零头是这么给的吗?给的是请求金额的头!

真就无语他妈给无语哭坟,无语死了。

于祗抬起头看向法官,清澈的眼神里写满迷惑。

法官问,“你有什么疑问吗?”

于祗在心里说,“有,您在菜市场里还价的时候,被人用大棒子打出来过吗?”

但她咽了下口水,张开小嘴说的是,“麻烦您帮着看看,我头被吓掉没有?”

坐在她身边的律师们全都笑了起来。

法官的表情有一点意外。但一看是在他的庭上对着遗像撒过纸钱的小于律师,又不太意外了。

法官用咳嗽来提醒她,“......这是开会,严肃一点。”

后来在于祗跟法官来回磋商到失声的状况下。按请求金额的百分之六十九,也就是四百零六万给付了。

她出法庭的时候,接到她出差在外的丈夫的电话。

于祗沙哑的喂了一声。

原本阖了眼在后座休息的江听白。他忽然睁开眼,满是担心的,“你喉咙怎么了?”

于祗又咳起来,“就是你莫阿姨的那官司,为了给她把债权追回来。”

江听白取了眼镜,他揉了几下鼻梁,“为了一点碎银子累成这样?”

听听财高气壮的江总用的形容词。四百多万,一点碎银子。

“累倒不怎么累,就是太费嗓子。”于祗说。

她也没操什么心其实。就是悠闲得有点早了。

“织织啊,上海特大暴雨,航班取消,”江听白忽然叫她,他看一眼车窗外的大雨倾盆,皱着眉头说,“今晚我大概回不去了,明天一早赶到家好吧?”

于祗极不情愿地应他一声,委屈都要隔着屏幕传过来,“那好吧。”

“恶劣天气,没办法。”

江听白刚要去机场,就被告知今晚飞北京的航班取消,只好又返回酒店。

于祗带着鼻音低声说,“可是你都走了八天了。”

从龚序秋和她在院子里商量陈晼的生日会第二天算起。江听白这回南下巡查分公司,算是他今年的公务里,耗日最长的一次行程。从厦门和福州开始,到宁波、杭州,最后在上海落脚,连着召开两次集团大会,把一系列情况进行详细通报。

江听白这次是突击检查,事先没打招呼,据说查出的问题很不少,一共撤免了三位南边的负责人。且都是跟了江盛多年的老人儿。

于祗在江家小坐的时候,听见有老部下给江盛打电话求情。

江盛无能为力的徒劳式口吻,“虽然老话说,一孝立,万善从,是为孝子,是为完人。可你看我家这个小孽障,像是孝子完人的根苗吗?”

可一挂了电话,就对陈雁西说,“他们脑子还清醒?到我这儿告咱儿子的状,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陈雁西横他一眼,“那你还骂我儿子?”

“他还不该骂!做事根本不给人留余地,”江盛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爷爷擎小教给他围师必阙的理儿,他是一个字都没有装进过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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