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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今天他真的这么做了。

苏璎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两个船员已经迅速溜走了,就好像忽然接到了什么讯号一般。

她只能傻乎乎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凌爝转身走向休息室。

苏璎下意识跟了过去。

这艘船崭新如洗,四处都一尘不染,舱室里灯光温暖,水晶墙幕错落有致。

他们面对面在沙发上坐好。

“所以,不止一个精神类异能者说过,我被人修改过记忆,或者说那个人让我忘记了一些事。”

“我倒是也能找到可以进行逆向操作的人,但我不是特别信任他们,就像你之前告诉我的,他们可以不看我的其他记忆,但这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的选择,如果他们想看,那也是很容易的事。”

苏璎挺直了脊背,有些紧张地看向对面的人。

凌爝很随意地靠坐着,聚精会神地听她说话。

那双苍蓝的眸子在灯光里越发耀眼,仿佛因为凝神专注而变得更加明亮。

苏璎被盯得心思发飘,“嗯……”

靠。

她其实有一点点后悔。

刚才头脑一热就从公寓楼里冲到了空港。

那些记忆是属于这具身体的,但她属于半道来的,能不能彻底接收还不好说。

而且,也不知道对方要怎么做。

他亲自动手吗?还是让某个属下来做?是否需要肢体接触?

如果他亲自动手,那自己还需要给他打补丁,假装接受他是“双异能”之类的设定吗?

苏璎越想越头痛,不由扶着脑袋叹了口气。

“……”

凌爝看了她一眼,“放松。”

苏璎:“?”

下一秒,她只觉得眼前有一群凌乱的画面迅速晃过。

那感觉就像是千百张幻灯片被快速切换,有人按住翻页键不松手,于是一张一张影像闪现而过,快得甚至不能在虹膜上留下残影。

紧接着,一切忽然黑了下来。

凌爝:“这个吗。”

他又用那种陈述句的语调说着问句。

仿佛已经确定了答案,只是遵从语言习惯才用这种句式。

苏璎:“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眼前的黑暗忽然被灯光撕裂。

她仿佛听到枷锁崩碎的声音。

她再次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色彩明晰,只是细节有些模糊了。

关于开始记事的年龄,人和人之间差别很大,也有许多人记不起六七岁前的事。

作为一个连自己最初姓谁名谁、有无父母家庭全都忘记的人,记不住自己的具体出生年月也很正常。

所以严格来说,苏璎甚至不知道这身体几岁了。

联邦公民身份档案里的生日,只是养父母把她买下来的那天而已。

他们认为当时她是八岁,也只是因为人贩子说她八岁。

当然,从外貌身形乃至骨龄测定结果,也都可以判定她确实是这个年纪,就算有些差值,也不会太多。

最多在这个基础上增减半岁一岁罢了。

八岁“生日”之后的记忆都很清楚。

在这之前的,她只能回忆起那艘属于人贩子集团的飞船上的经历。

但也只是一些不太完整的事件。

譬如某些孩子计划着找到发射舱从船里逃出去,某些孩子为了抢夺不同口味的营养液打架,某些孩子因为逃跑失败被人贩子痛打甚至杀死以警示其他人。

从时间上推断,那也就是“生日”前几个月里发生的。

再向前,就是那个类似手术室的房间。

白炽灯,支架,身穿防护服的人。

苏璎没法判断那具体是几岁的事。

那个画面仿佛与整个记忆是互相隔离的,完全无法与其他的任何部分互相联系。

这是曾经。

现在,似乎有某种力量牵引着她,将回忆的相册依次翻动,直至翻到最前面,那被封锁的部分。

——然后轻而易举地打破了禁制,将被掩埋的真相呈现出来。

从那个灯光惨白的手术室里,回忆的枝蔓开始向外延伸,连通了前后时间的溯流。

飞船的舱室遍地狼藉血腥,乘客的尸体铺满了通道。

几个戴着面罩的人,在尸骸之间漫步。

他们一边随口聊天,一边杀死还在苟延残喘的伤者。

其中一个人停在“自己”身边,伸手抓住“自己”的脖子。

记忆都是第一人称视角。

苏璎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手指,还有纹着刺青的胳膊。

这大概是四五岁时候发生的事。

她与父母一同乘坐飞船出游,整艘船都被星际海盗屠戮一空,仅剩下一些稚龄孩童。

因为本身没有威胁,又能被卖个好价钱,而得以活命。

哪怕是封印枷锁已经解开,但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人来说,回忆四五岁时期的经历,自然想不起太多细节。

而且事情也都是一瞬间发生的。

她的父母也不是什么高手,根本没有和星盗搏斗的过程,被子弹穿透心脏的时候也就死了。

活下来的孩子们大多都被吓傻了,少数哭闹的也很快被灌药睡死过去。

他们被卖到了另一批人手里,经过各种体检和能力测试,一部分人被送入了实验室里。

苏璎想不起更多的细节,只知道“自己”一直躺在病床上。

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

大多数时候在麻醉状态里,那些人从她身体里取出了某些东西,又给她进行各种注射。

五六岁孩子自然没法分辨那些复杂的药名。

但她神奇地记住了一些对话。

“玉人族将噬骸者称为虚空之神。”

有个捧着数据板的人笑道,“莱克星人则认为噬骸者是恶魔,其实都有道理吧。”

那个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类似休眠舱般的装置。

它的结构看上去十分复杂,甚至还裹在重重能量护盾里。

那些人从装置里拿出了什么血淋淋的东西,“这可是第一遭。”

“你看。”

他举起了那个东西。

瓣膜两侧缠绕着紫红的血管,静脉清晰分明,正有力地搏动起伏着。

“它仍然活着。”

这竟然是一颗心脏。

和普通人类的心脏大致相似,但是结构有一些差别,血管尺寸更粗,颜色也更深,甚至能依稀看到紫色的虚空能量。

那人回过身,看向了手术台上的小女孩。

“嘿,你就要得到邪神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