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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每年都要来一次兰城吗?”柳烟凝惊讶地问道。

老人笑道:“那怎么可能呢,我已经快十年没有回来过了,我想着我年纪大了,腿脚也一天天的不方便起来了,想着趁还能走得动,最后再来看看他吧。”

柳烟凝心里既敬重又沉重,照片上的功勋先辈至死都坚守在岗位上,路途遥远,无法回到故乡,只能安葬于他奉献了生命的地方。

老人看着柳烟凝,笑了起来,“你一定是带着孩子去看望丈夫的吧?”

柳烟凝点头,“您看出来了?”

老人笑道:“我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坐车来探望他父亲,到了地方之后,我爱人很忙,基本也见不着面,也就是距离隔得近了,在东北的时候隔了三千多公里,来到兰城之后,隔了几百米,就是见不着人。”

柳烟凝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带着阿宝过去,会不会和老人一样,即使已经隔得这么近了,就是见不着面。

但来都来了,隔几百米,总比隔两千公里好得多。

老人没追问柳烟凝的丈夫是做什么的,她大概也能猜到了,她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兰城的东西都说给了柳烟凝听。

从老人的谈吐,柳烟凝知道了她不是坏人,渐渐地也放下了防备,跟老人交谈了起来。

人的修养不是后天刻意的培养就能增加它的厚度,只有阅历才行。和老人交谈过后的柳烟凝震撼不已,活到这个岁数的老人不管在学识还是见识上,都让柳烟凝肃然起敬。

阿宝静静地听着,他很听话,知道自己乱跑的话会吓到妈妈,所以乖乖地坐在一边,但他很喜欢听老婆婆说话,她讲了很多陇省的风土人情,那是阿宝在书上看不到的知识。

因为有老婆婆的陪伴,剩下的十个小时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老婆婆还告诉柳烟凝下车之后要怎么赶路,哪种车可以坐,哪种车不能坐,甚至还告诉了她哪家面馆好吃。

“但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老人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无比的怀念。

“您家人怎么不陪您过来?”柳烟凝有些疑惑,老人的家人为什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来。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我也不想麻烦他们,再说了,我在这个地方待了十几年,谁也没有我熟悉,我一个老婆子,人贩子也看不上,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老婆婆低声交代柳烟凝,“一般人贩子不会来卧铺,卧铺管得严,他们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坐卧铺车,但是你也一定要小心,到了兰城之后,处处要小心。”

老人后怕地说道:“当年我第一次带着孩子过来的时候,孩子就差点被人贩子给拉走了。”

柳烟凝郑重地点头,“我知道的,阿姨。”

老人笑道:“当年我还不止带一个孩子,那时候没有计划生育,我们家四个孩子,带着四个孩子来兰城的时候,我害怕孩子们走丢了,一个一个用绳子拴起来,就系在我手上。”

柳烟凝点头,“那我也系个绳子。”

阿宝是很乖,可是柳烟凝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阿宝还是个孩子,阿宝是她的命,要是阿宝没了,她的命也就没了。

婆婆从包里取出一段毛线给柳烟凝,昨天老婆婆上车了之后还打毛衣呢,打发时间。

经过了三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火车终于缓缓地停靠在了兰城火车站的站台上,柳烟凝将婆婆给的毛线系在自己和阿宝的手上,背上背包,拖上行李箱,准备要下车。

婆婆也要在这里下车了,她也要转车,但是柳烟凝不知道她具体是要去哪里。柳烟凝拉着阿宝跟她告别,老人蹒跚着走下月台,柳烟凝这才发现她腿脚似乎出了毛病。

柳烟凝拉着阿宝,先去售票大厅买去往泉市的火车票。

娘俩在车上吃的都是干粮,火车上也有饭菜卖,她给阿宝买了一份,但是味道不好,阿宝很不喜欢,柳烟凝尝了一口,也觉得不太行,娘俩就只吃干粮果腹了。

到这个时候,柳烟凝才感觉到自己少带行李的决定多么正确,要是带很多行李,这会儿她就寸步难行了,她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阿宝,走出了火车站。

一直到这个时候,柳烟凝才知道婆婆口中的很苦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的兰城还非常的落后,看不出来是一省省会,到处都很荒凉,走在不是很整齐的街道上的行人普遍偏黑,面色愁苦。

柳烟凝找了个看着卫生还可以的馆子,要了两碗面条。

这是娘俩这一天多以来吃上的一顿像样的餐食,面条都是现擀出来的,喝一口面汤,非常浓厚的牛骨头熬出来的汤,喷香。

柳烟凝喝了一大口面汤,满足地叹了口气。

阿宝听见她叹气,凑过来问她,“妈妈,怎么了,你觉得不好吃吗?”

柳烟凝笑道:“好吃,妈妈在北京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食呢。”

周围的食客说着都是听不懂的方言,柳烟凝这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真的到了外乡,她心里却并不觉得可怕,甚至听着周围人说话感觉很愉悦,这是沈牧工作的地方。

她仿佛已经在空气中闻到了沈牧的气味。

吃完了面,柳烟凝得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在她带着阿宝出火车站的时候,就不停地碰到人,操着不熟练的普通话拉他们去住宿。

柳烟凝在车上的时候就跟老婆婆打听好了,这里最大的酒店是哪里。她不敢住在火车站旁边兜客的那些旅店,不干净不说,里面的旅客人龙混杂,很不安全。

但是柳烟凝等了好久,也没有看到有出租车。

期间有好几辆三蹦子停下来,让柳烟凝坐他们的车,柳烟凝紧紧地拉着阿宝,不敢上车,在车上的时候婆婆就说过了,这种三蹦子如果拉到了外地人,很有可能会将人拉去空无人烟的地方敲诈。

柳烟凝不敢冒险,但她又一直等不到出租车,婆婆当年在兰城的时候,这边还没有出租车呢,所以婆婆也不知道这边的出租车会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

柳烟凝只得带阿宝去往车站对面的汽车站,这里有发往城里的小型巴士。

好不容易上了车,车上的气味比北京的公交味大多了,柳烟凝一上车就开始晕车。

好不容易赶到了城里,柳烟凝带着阿宝入住了婆婆口中的那个最好的酒店,看起来也没有很特别,这之前是国营酒店,在婆婆那个年代,是很好的酒店,但是到现在已经开始没落了,旁边那家酒店看起来比这边高档很多,但是柳烟凝还是相信国营酒店,带着阿宝住了进来。

房间里没有电话,要想打电话得去前台,柳烟凝先去前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好让秦姨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兰城了,“我们得在这里住一晚上,火车票是明天早上的。”

“沈先生到时候会不会来接你们啊,你们得注意安全啊!”秦姨的声音听起来担心极了。

柳烟凝嗯了一声,“放心吧,沈牧已经跟我们讲了怎么去基地,如果他没时间来接我们的话,我们就自己坐车过去。”

但柳烟凝心里也没底,因为沈牧说过,没有车可以到达基地,他们去都是基地的车接送。

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一千多公里都过来了,到这里也不可能放弃。

“我们住的大酒店,很安全,你放心。如果沈牧打电话回家的话,你就告诉他,我们已经到兰城了。”

沈牧不知道柳烟凝他们现在在哪里了,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但是他们中间有个共同的联系地方,就是家里,沈牧可以给家里打电话,可以从秦姨那里得知他们的下落。

不过之前柳烟凝没有想到这一点,忘记跟沈牧说了,不知道沈牧能不能想起来。

而此时沈牧也到达了镇上,他实在担心得坐不住了,基地的领导也知道他老婆孩子要来,特批他两个小时,去镇上打个电话。

基地的电话不能用,这是沈牧感觉最不方便的地方。这也跟基地某些领导的保守思想有关系,他们想要切断基地与外界的联系,这样的话,基地就能保持最淳朴的作风,不受外界影响。

但同时,弊端也是非常明显的,比如基地的工作人员,一年到头都无法给家里打两个电话,对工作人员的精神考验也是非常巨大的。

入住之后,娘俩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这酒店和普通的招待所最大的区别就是卫生间是独立的,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有了独立的卫生间,难怪这酒店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成为了兰城最大的酒店。

不过那时候的设施在现在看来就已经有些过时了,起码在北京来说,这样的酒店只能算是中等,但是也已经很不错了,在这个条件下。

洗完澡出来,柳烟凝看到阿宝无聊地坐在床上,小脸看起来有些呆滞。

柳烟凝问道:“阿宝,想不想出去玩一玩?”

大老远地过来了,出去逛逛也可以,但是只能在附近逛一逛,不能去别的地方。

阿宝却摇头,“不了,妈妈,我们还在在酒店吧,比较安全。”

柳烟凝有些愧疚,阿宝这一路的奔波辛苦,他还是个孩子,却跟着她这样奔波,到了这里,柳烟凝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自私,带着阿宝横穿了两千公里,千里迢迢地来到这个地方,这里离沈牧还很远,她甚至都不知道沈牧到底在什么地方,他们能不能顺利地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