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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她的仙元,殷无觅已没了不死不灭之身,想要杀他应该很容易,沈丹熹抬手抚向自己眉心,心想,她虽然灵力不济了,但可以掺入魂力,不如就这样直接绞碎他的魂魄,让他消失得干干净净好了。

许是她眼里的杀念太甚,沈瑱忽然呵斥一声:“沈丹熹!”

他威仪的眼看过来,话音中夹着旁人无法感知的恫吓之威,直震沈丹熹神魂,似想凭此一语惊醒她。

神威冲入灵台,与沈丹熹神魂相撞,却只在她魂上撞出微微涟漪,远不足以威慑住她。沈丹熹眼角余光往父君睨去一眼,不过仍是压下了心中冲动。

这样硬碰硬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沈丹熹放在眉心的指尖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身子晃了晃,做出被沈瑱威喝吓住的模样,抚住心口嗔怪道:“父君这样大声吼我,吓了我一跳。”

殷无觅亦回过身来,伸手扶她,他以为沈瑱发怒,是因为沈丹熹要将宫门向羽山少主开启一事,跟着劝道:“薇薇,不可让他进你的熹微宫。”

他垂下眼,压低了声线,“就算是我哪里做错了,让你气了我,恼了我,你从我身上讨回去都行,但是万不能拿自己的安危来惩罚我。”

沈丹熹瞧着他眼中深情,口气听上去失落,分明又含着责怪。这个小贱种,在穿越女无休止的包容下,已经很懂得如何蹬鼻子上脸,怎么拿捏她了。

可惜,沈丹熹不是那个心甘情愿被他拿捏之人。

她觉得有趣,故作气恼道:“我们才刚成亲,你就要管我熹微宫的门该向何人开启,不该向何人开启了。要是再过些日子,阆风山主是不是也要管昆仑的大门该向谁开了?”

殷无觅瞳孔微缩,惊讶地睁大眼,脸色瞬间更加苍白了些,连忙向昆仑君解释,“父君,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薇薇的安危。”

沈丹熹转眸看向站立一旁的漆饮光,问道:“少主会伤害我么?”

漆饮光摇头,郑重其事地回:“当然不会,不管是羽山,还是我个人,都绝不敢承受昆仑之怒,如若昆仑君不放心,可在我身上再下一重禁令,为了殿下,我甘愿被缚。”

沈丹熹闻言越发气恼,“我与他从小相识,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来我宫中的次数早已数不过来,怎么,现在我连邀他进我宫中做客都要父君下禁令,那以后,是不是来我宫中的所有人都得五花大绑才行?”

殷无觅急道:“他不一样,薇薇,你是不是忘了他曾经……”

“够了!”沈瑱面沉似水,将手中书卷丢于桌上,呵斥得所有人噤声垂头,他审视的目光定在沈丹熹身上,命道,“你们都出去,神女留下,我有话问你。”

殷无觅抿了下唇,不甘心地瞪了漆饮光一眼,垂头应是。后者并未搭理他,只是看向沈丹熹,表情无辜又无奈,似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丹熹摸了摸发髻的雀羽簪子,警告他道:“乖乖去我宫里等着,我允你进去,要是敢跑,我就算追去羽山,也要拔光你的尾羽。”

漆饮光眼中渗出一点掩饰不住的笑意,听话地颔首,行礼退出大殿。

殷无觅留后几步,一直偏头看沈丹熹,见她始终不曾回头看自己一眼,才难过地敛回目光,离开大殿。

开明兽亦化为青烟消散,悬星殿内只剩下昆仑君父女二人。

沈瑱倒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长叹一口气,疲惫地揉揉眉心。

昆仑君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也会如凡人一样,品尝到心力交瘁的滋味,他沉声问道:“说吧,你闹这一出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丹熹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着实有些口渴。

她坐到一旁的几案,拎起案上玉壶,给自己倒上一杯清露喝了,才慢条斯理道:“我之前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剖离仙元,断绝仙途,背弃昆仑,父君也曾痛心疾首地斥责过我,说我胡闹。”

“我以前确实糊涂听不进父君教诲,但我现在清醒了。从前的我不需要你如此周严的保护,我敢去我想去之地,敢见我想见之人,我完全可以保护我自己。”

“现在,我想回到从前,重新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重新走回属于我的道路。”沈丹熹抬头,直面昆仑君的审谛,问道,“父君,你难道不为我高兴么?”

沈瑱沉默地盯着她,没有回话。

有那么片刻时间,眼前的沈丹熹让他觉得陌生,但是渐渐的,他又从这陌生里觉出了几分熟悉。

沈瑱想起一些往事,不算很久远,但是却被埋得很深。

他想起来,他的女儿原本就是这样的,她是带着昆仑山上万灵的期待所生,生来便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在修行之路上,一片坦途,不逊色于三界之中任何一名天骄,在三界盛会中,从来都是众星环绕的那一轮皎月。

她曾经明艳,骄傲,身份尊贵,肆无忌惮,确实什么地方都敢闯,什么人她都敢见,为他招来过不少麻烦。沈瑱一边头疼,一边却也欣赏于她难掩的锋芒。

但是,这百年来,沈瑱也习惯了她卸下曾有的锋芒,变得平和,自在,沉浸于一方小天地。

她曾说过,昆仑的声名和未来之主的担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不是昆仑的神女,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不用拼了命地修炼,不用事事争先,能轻松地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身边有亲人疼爱,爱人相伴。

她说,她只想当一条咸鱼而已,担不起那么重的担子。

她这么说的时候,沈瑱真切地瞧见了她眼底深沉的痛苦和疲惫,方才恍然所觉,原来她以前过得如此不快乐。

所以,他最终成全了她的心愿。

可如今,她又说,她想回到从前,想走回从前的道路。

“你当昆仑是什么,是你嬉玩的棋子,是你想要便要,想丢便丢的?”沈瑱说话时,声调并没有变,甚至比外人在时还要平和几分,可悬星殿檐下的竹帘却晃出了细碎的响。

昆仑山上气候陡变,呼啸的风穿林而过,寒雾从地上浮起,与天幕云霓相连,地面上很快铺上了一层银白的霜,气温像是一下从春倒转回了寒冬。

半空中飘起了雪粒子。

雪粒落到悬星殿外玉石阶上那一口新鲜的血迹上,将鲜血也整个冻住。

殷无觅一走出悬星殿的大门,就忍不住吐了一口血,等候在外的侍卫立即上前,抖开披风裹上他的肩头,“山主,您不能离开澧泉太久,还是快点回去为好。”

一得知沈丹熹回来的消息,殷无觅就急匆匆赶来了悬星殿,来这里之前,他一直都在澧泉里泡着,穿心一刺伤了他的根源,又没有仙元护身,他是真的险些踏进鬼门关。

这十几日来,都靠着昆仑君日日替他渡灵,修复心脉,才得以撑过来。

否则又岂会容忍漆饮光独自带着神女殿下出走昆仑这么多日。

他抬起冷锐的眼,目光森冷地钉在漆饮光身上,“不管你这一次又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接近薇薇,我都不会让你的计划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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