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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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芝在沐浴途中被申屠桃抓出去一通溜,再回来时又是一身狼藉,不得不再次请蝉奴烧水沐浴。
她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桃花递到蝉奴面前,“这朵花麻烦先帮我保管一下哦,等我沐浴完再给我。”这种可以隐藏自身活气的好东西,她当然舍不得丢,必须贴身放着。
虽然附带的“读心”功能有点多余。
蝉奴立即去取来一个玉盒打开,等宣芝放入桃花后,郑重地阖上盖子。
热水很快烧好,宣芝进到浴池殿中。
申屠桃随手抓来裹在她身上的衣袍是一件凝夜紫的大氅,走入光中才能看出些许暗紫和上边暗纹,显然是他当时自己穿着的,氅衣非常宽松,宣芝当时胡乱裹紧,生害怕自己裸奔,系带在腰上绕一圈栓了死结。
宣芝站在浴池边,由着蝉奴给她解系带,一侧的水银镜子里映出她整个身形。镜子很大,像一面屏风了,铜制的底座,支架像张开的枝蔓将镜子合抱在当中。
她上一次沐浴时还没有这面镜子,显然是蝉奴为她新添置的。
宣芝穿入书中至今,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认真打量栖身的这具身躯。镜子里映出她纤细玲珑的身段,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垂及腰际。
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眉如远山,眸含星月,睫毛浓而翘,映着从镜中反射而出的烛光,眼波流转,透着弱柳扶风的娇。
对着这样一张脸,申屠桃都能狠下杀手,可见这恶鬼头头的心有多硬。
蝉奴既恭敬又小心,跪在她身旁解系带,生害怕把恶鬼头头的衣带损坏了。
宣芝感同身受,摸了摸身边金蝉的脑袋——在害怕神经病鬼帝这件事上,她和蝉奴的悲欢都是相通的。
蝉奴抬起头来,眼珠子映着柱上跳跃的火光,灵动得多了几分鲜活气,询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宣芝收回手,微微笑道:“我当时太紧张,打了好几个死扣,抱歉。”
蝉奴微微歪头,似乎不解,但她能感觉到宣芝的善意,便也学着她模样,勾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来,回道:“娘娘做什么都是对的。”
在旁伺候的其他蝉奴,脸上也浮出相同的笑来。
宣芝多少已经有点习惯她们的整齐划一,虽然她觉得申屠桃那厮说要跟她拜堂成亲的话,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恶趣味,随口戏言的,并不是真的打算跟她成亲。但这些实诚的小金蝉们依然张口娘娘闭口娘娘地叫她,俨然已经把她当做了这冥宫的女主人。
她伸出手,指尖点住蝉奴的嘴角,将她的笑容引导得更自然了些,夸赞道:“笑起来可真好看。”
一盏茶后,宣芝才成功脱下那件外袍,泡进水池里,这具身躯本就羸弱,再加上她灵力耗空,从穿越至今就一路折腾,几乎没能放松过,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最后怎么晕过去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从浴池里被捞了出来,躺在床上。
一个脸色煞白,偏偏眼珠和嘴唇又红得鲜艳,长相阴郁的男人靠在床榻边,托腮看着她。
宣芝一看到那双红瞳就本能地头皮发麻。
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起到一半眼前天旋地转,又浑身无力地倒回去,整个人头重脚轻,浑身软绵。
宣芝难受得要命,脑子里嘎吱嘎吱转动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穿越了,眼前的男人是北冥鬼帝。
申屠桃一张嘴就没有好话:“你快要死了。”
他已经亲自动手,将侵入她经脉肺腑的冥川水寒气和凶煞阴气一并祛除干净了,但眼前的人还是在渐渐衰弱。
申屠桃能清楚地看到宣芝周身萦绕而生的死气,起初只是一层淡淡的病气,渐渐的,病气转变成死气。
只不过是身体发烫而已,她竟然就快要死了,简直比纸人还要脆弱。
宣芝张开嘴,喉咙又堵又疼,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手脚都在发烫,也摸不出什么差别,就连喘气都是烫的,她肯定是发烧了。
眼睁睁感受着自己生命力的流逝让她觉得恐慌,宣芝伸手去抓申屠桃,哑着嗓子呜咽。
申屠桃被她发着烧的手心握住手指,指节依然冷得如同白玉,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说道:“你很奇怪,既无滔天罪孽也无无上功德,只是平平无奇的一缕魂魄,却被排除在三界之外,不入轮回。”
宣芝脑袋嗡嗡响,申屠桃的话语钻进耳朵里,都被搅得七零八落,她根本理解不了他说的话,反倒是他冰凉的手心更吸引她的心神。
人在烧得意识不清时,全凭本能行事,感官也迟钝许多,即便面对着鬼帝陛下,她也没有多少惧怕之意了。宣芝只想着让自己舒服一点,便挣扎挪过去,将发烫的脸贴进他手心里。
申屠桃话语微微一顿,并没有收回手,还抬起另一只手看了看,主动捧住她另一侧脸颊,对她颇有些纵容。
宣芝眯起眼睛,舒服地喟叹出声。
申屠桃从鼻子里哼出笑意,打量宣芝的眼神像捡着了一个宝贝疙瘩,说道:“你不在这天地规则之中,好也不好,好的是你可以不受这方天地束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世间没有人能比你更自在。”
他凝视着宣芝,语气很微妙,细辨之下,还能听出几分艳羡之意。
不过很快,他话风又一转,继续道:“不好的是,你要是死了的话,就彻底没了,魂魄难存,连滞留北冥当个小鬼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条命如此金贵,修为竟还这般弱,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捏死。”申屠桃十分鄙视,“啧,就连发个热都能要去你半条命。”
宣芝听着他在耳边嗡嗡念经,间或听进去只言片语,她眼仁上蒙着层泪雾,像凝上寒霜的墨玉珠子。
她害怕自己真如申屠桃所说,死了就彻底消失,既没办法回到现实,也没办法继续在这个世界里存在。
“陛下……”宣芝很想求求他,有时间在她耳边叨逼叨,能不能先给她找个大夫,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她退烧,她真的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更何况,要不是在泡澡时被他拉起来强迫去嗨,又是吹冷风又是被鬼恐吓的,她能病成现在这个样子吗?罪魁祸首竟然还有脸在她耳边说风凉话!
没有桃花做媒介,申屠桃没能领会到她的心声,继续在她旁边凉飕飕道:“那条哮天犬的神力,这世间绝无仅有,人间也没有祭祀哮天犬的庙宇,的确只是你一个人的神灵。”
“你这样特别,”申屠桃的指尖动了动,捏住她被烧得通红的耳垂,意味深长道,“死了当真可惜。”
宣芝被烧得五内俱焚,闭上眼睛,意识已是断断续续,朦胧间听到有人快步进来,禀报道:“陛下,轿辇已经准备妥当。”
申屠桃冰凉的手掌从她脸颊上撤离,继而落在她手背上,将一样东西塞入她手里。申屠桃的手掌很大,修长而冰冷,裹住她的双手轻轻握了握,似乎在提醒她拿好手里的东西。
宣芝感觉这一刻自己好像睁了一下眼,又好像没有,申屠桃削薄的唇印在她脑海里,微微阖动,说道:“三月三,子夜……”
再之后,宣芝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