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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 你的白毛好长,可以剪下来给阿离打成毛衣吗?”

“爷爷,你长得真好看, 你有没有漂亮的孙女,阿离长大后要和她生崽崽。”

“爷爷, 你好凶啊,都板着脸不说话, 但阿离不会怕,阿离是最威武的兔子, 将来要做妖皇的!”

婴离被揪着耳朵, 还能眨巴着大眼睛, 叨叨叨说个不停。

楚鱼非常肯定——婴二哥这真的不单单是失忆,而且还失智了。

江无道忍了忍, 想将婴离丢掉,哪知道他脸色一沉, 比之前看起来更冷漠了, 于是婴离被吓到了。

他现在真的是个脑有疾的小傻兔,顿时就一抖,嘴巴一抖, 兔子眼瞬间红了,不止眼睛里落下了泪水,更是吓出了尿。

“淅沥沥——”

圆弧形的水迹冲着江无道而去,浇了他一身, 又落到地上。

空气里极为安静。

安静到可怕。

众人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到了, 谁都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 如果不是把婴离吓尿了的人是江无道, 楚鱼真的是要笑出声来。

她安慰自己, 这是未来妖皇,以后会很强大,现在只是因为还小,毕竟妖族十七岁真的还是幼崽,幼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谅……

“婴弟——!”

谢云珩第一个反应过来,扑过来,一把从江无道手里夺过了婴离,然后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蹦到了楚鱼和裴行知身边,并且还捂住了婴离的嘴。

两张小绿脸外加一只绿脸兔子虎视眈眈盯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江无道。

被楚鱼拦在身后的裴行知按着额头,他的头很疼,显然,那忘忧术法虽然没在他身上施展成功,但依然影响到了他。

裴行知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过往十几年的经历清晰地在脑海里闪过,又迅速消散。

他抬起头来,眼睛很红,却是看向身侧的楚鱼,伸手紧紧攥住她的手,像是担心一不小心她就消失了。

楚鱼被他攥疼了,一下偏头看过去。

少年的脸凑了过来,额头抵着楚鱼额头,鼻尖抵着楚鱼鼻尖,把眼睛闭上了,似乎这样的碰触令他此刻巨疼的头好受一些。

“小鱼,我疼。”

一边是喜剧,一边就是苦情戏了,夹在中间的楚鱼心情也很沉重。

楚鱼伸手环住了裴行知,小小的身板将此刻显得脆弱的他圈住。

她偏过头看向江无道,就见到那双似乎凛冽着剑光的冷幽视线朝着自己看来,她抱紧了裴行知,道:“您要让他修无情道吗?”

江无道没说话,表情有些呆愣,似乎情绪还沉浸在自己被一只兔子精往身上撒了泡尿这件事上。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目光在这几个瞎折腾的少年身上掠过,眉头冷冷凝起。

楚鱼自顾自往下说:“您没有征询过他愿不愿意……”

江无道已经恢复冷静,身上的污渍也已经被他用术法清除,他冷冷打断了楚鱼的话,道:“我问过,他愿意救他母亲。”

楚鱼立刻看向裴行知,他脸色发白,额头有冷汗落下,显然此刻很痛苦。

她又看向谢云珩手里的婴离,对上了婴离那双真傻子一般单纯无知的兔子眼,他看向他们的目光是生疏的,显然,不管这失忆的效果是不是有偏差,反正是真的失忆了。

失忆后再修无情道,便不会为从前的事情所困,或许不会再徘徊挣扎,不会再痛苦了。

楚鱼继续看向江无道,却说不出话来,只是鼻子一酸,有点想哭了。

江无道别过了头,一头白发令他看起来孤寂如雪,俊美的容颜十分冷硬,好半响,他冷冷说道:“他没有别的选择。”

楚鱼有许多事情是不明白的,又懵懵懂懂猜到一点。

起码她是知道的,江无道要裴行知修无情道一定是希望他变强的速度能更快,以后心无旁骛地修炼。

但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样就能救他母亲?

楚鱼把话问了出来,满脸的疑惑,“为什么这样就能救他母亲?”

江无道面无表情,不在乎楚鱼几人知不知道这事,冷淡无波地回答他们,甚至语气都称得上是耐心:“他是知欢唯一的血脉。”

当然,就算再有耐心,江无道都没有再多说下去。

可这句话就让楚鱼脑补许多许多内容了。

一些话本里确实有那种子孙后代的血来救祖宗的戏码,可是救人的子孙后代结果都不太好的。

楚鱼一下子紧张起来,更加抱紧了裴行知,“那他会有危险吗?”

江无道听到楚鱼这话,面无表情盯着她几秒,却说了这么一句话:“无论如何,他都要救知欢,这事,没得商量。”

说完这话,他看向已经缓解了头疼,且听到他的话也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裴行知,道:“她是你母亲,你不会看着她死,我给你一点时间做最后的道别,半个时辰后,就把一切感情丢掉。”

楚鱼急了,“我和他双修,他也能很快提升修为的!”

她说不出让裴行知不管自己母亲的话,只能赶快说出这事。

与此同时,是少年冷清又冷静的声音,“我会怎么样?会死吗?”

江无道皱紧了眉头,周身的空气更加冷寒了几分,显然,不喜欢裴行知这样的态度,他本就锋锐的脸看起来更冷峻了,没有半点人情味,他盯着裴行知,一字一顿地说道:“无论如何,你要救你母亲。”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作为父亲的柔和。

裴行知头还有些疼,脸色还是苍白的,但是他坐直了身体,看着江无道,固执地再次询问:“我会怎么样?会死吗?”

江无道抿紧了唇看着他,一双幽沉冷寒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楚鱼紧张起来。

一旁捂着婴离嘴巴的谢云珩也紧张起来。

裴行知也回看着江无道,同样回抱着楚鱼的手悄悄握紧成拳头,他很平静地说:“我不能死。”

江无道依旧皱紧了眉头,却没有给出答案。

裴行知却不肯放弃,他冷清的声音异常平和,他说道:“我和小鱼有阴阳羲契誓,我不可以死。”

江无道一听这一句话,从来冷酷无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龟裂的痕迹。

自从修无情道后,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了,但是现在,他那一贯平静到无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即便这龟裂的情绪很快就归于平静,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的眉宇越发冷冽,看向楚鱼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

半响,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视线,继续看向裴行知,道:“死不了。”

说完这话,江无道转身之前又丢下了一句话——“双修不行,无情道更纯粹,修为更精纯刚硬,于他有好处。”

显然,这句话是在回答楚鱼之前的疑问。

说完这句话,江无道便离开了这里,把这间知欢的房间留给他们。

他自然知道,楚鱼几人不会伤害知欢。

江无道一走,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谢云珩看看楚鱼,再看看裴行知,一时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此时该离开这里还是该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讨论关于裴弟要不要修无情道一事。

但不等他犹豫完,他的手指便一疼。

谢云珩叫出声来,低头一看,就见他那变傻了的婴弟两只爪子抱着他的手,牙齿一口咬住了他手掌,他立刻就大喊:“婴弟!你不要不识泰山!”

婴弟气呼呼地抬起眼看谢云珩,那双水润润的兔子眼里仿佛在说“谁让你捂住阿离的嘴不让阿离说话的,活该!”

谢云珩:“……”

他叹了口气,心情真的很苦恼,婴弟这样,令他真的生不起气来。

楚鱼看了一眼谢云珩和婴离,心情平复了一些,主要是刚才江无道的那句“死不了”令她松了口气。

像是江无道那样的人是不屑撒谎的,他虽无情,但至少至今也没伤害到他们,即便他们还把这屋子挖空了。

楚鱼抬头看裴行知,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也一下子感觉到了周围苦涩的味道。

裴行知鸦羽般的长睫毛轻轻颤着,低头认真看着楚鱼,似是想要将她映进心里,想要将她牢牢记住。

少年的目光认真极了,他清冽如雪的嗓音有些低:“我不会让他抹去记忆。”

楚鱼点点头,一本正经碎碎念:“就是啊,凭什么抹去记忆啊,他自己修无情道也没抹去记忆呀!”

不然怎么可能记得知欢是谁?!

裴行知也点头,抱着楚鱼没动。

楚鱼乖乖地被揽在他怀里,周围都被玉兰香气包裹着,没再说话,只是双手紧紧揪住了裴行知的衣摆。

一旁的谢云珩抱着婴离悄悄往旁边挪了一些,犹豫着还是没离开这房间,只是尽量让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你不会让人注意到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落在楚鱼额头,他的声音冷清却柔软,春水一般,带着少年人的无畏无惧,“他说的那句话没错,我不能知道自己能救母亲却不救,所以,我要救她。”

楚鱼点头,环住了裴行知的腰肢,“我知道呀,她是你阿娘,一定要救的。”

如果楚清荷女士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而她知道自己能救,那她一定会救的,哪怕自己会死,她也要救的。

甚至,在她心里,目前为止,世上没有一个人比楚清荷女士对她更重要。

她相伴自己十六年,教会自己她能教的一切,过去的每一天,她都很开心。

虽然她和裴行知的情况不一样,他们的母亲也不一样,可她依然会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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