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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长尧忍着内心的煎熬拿了宝盒, 忽然觉得头上一凉,似乎滴落了黏糊糊的什么东西。

云闲把太平收起来,迅速将瓦块放回。

柳絮现在终于知道小报上的黏糊物体到底是什么了,登时脸色一青:“……你比我还不讲究啊!”

仲长尧向上一看, 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并不是听信了皇帝的话, 也不是被这泗水草打动了。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不是他体内那大能一直在催促, 他是绝不会伸手的。现在话本的第一部 分全军覆没, 歪得不能再歪,他到现在的境界还止步于半步元婴, 这唐灵国的事情绝不能再搞砸。

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仲长尧这么在自己心中重复了三五六道,终于让自己发烫的面皮好受了些。国主仍是坐在皇椅之上, 对他前后变卦视若无睹,面上神情不动,倒是一派自然。

在他眼中, 仲长尧拿了是自然, 不拿才是奇了怪。

“宫殿占地颇广, 用人也多, 单单一处起火,只要被发觉就会被迅速扑灭。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地烧了三天三夜?”仲长尧正色道:“那婢女现在关押在何处, 让我见一见吧。”

皇帝有些疲累地挥挥手,不欲多言, 让人将他带去地牢。

云闲众人在屋顶之上,对视一眼,也偷偷跟了上去。

要糊弄普通人还好, 要糊弄仲长尧, 就不是用一些灵力的事情了, 为了避人耳目,云闲只打算自己和乔灵珊跟去,剩下四人见机行事。

唐灵国地牢没来得及被烧毁,石砖青苔,昏暗难辨天日,散发着一种腥臭幽冷的气息。果不其然,云闲一路向下,又看到不少灵体,在大牢内不断碰壁,头破血流,面上一片茫然。

这群灵体估计都是死在牢内的唐灵人,死前一直被镣铐束缚,死后也不知道自己自由了,仍是困在这方寸之地,不得而出。

乔灵珊传音道:“这地方的灵体实在太多了,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云闲皱眉道:“天地能生灵体,就说明应该是有灵气的。现在看来,只是在这的人身体内必然没有灵气,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缘由。”

难不成天道看唐灵人不爽,给天给地就是不愿给人,一丝灵根都不肯生?

老天没这么无聊吧?还专给人穿小鞋?

仲长尧看来真是伤了根本,难怪对这泗水草这般看重,在大殿上憋的狠了,现在走一路哇哇吐一路,云闲甚至不用费心去找,沿着血迹就能知道此人往哪儿走了。

一人两小跟班鬼鬼祟祟进了地牢,直直走到最末端。

郡主唐无可的贴身婢女正被关押在此,身上血迹斑斑,靠在柴堆上抱着膝盖,像是冷得很。

“这位姑娘,在下仲长尧,奉皇上之命前来。”仲长尧风度翩翩地朝她拱了拱手,道:“能否告知我当天起火时的具体经过?你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吗?”

婢女冷得很了,反应有些缓慢。半晌,才动了动破裂的唇,干巴巴道:“没有。也没有帮手,没有内应,没有提前谋划也没有仇,就是一时兴起,想放把火,正好当值的人在打瞌睡,就烧大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灭不了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按照皇帝的说辞,当时唐无可大概是在试大婚时的嫁衣。皇室大婚,自然铺张,布料堆叠,层峦叠嶂,还全都是纱啊绸的,烧起来的确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仲长尧逼视婢女的脸,才发现此人血污之下的面庞仍存清丽之色,不由声音都柔了两分:“姑娘,你别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或许在背后还有推手,你是被冤枉的。”

声音极其轻柔,只是这婢女相当不领情,不屑道:“说什么鬼话?我自己看着它烧起来,我还不清楚?难不成你想说,是郡主让我烧了宫殿,这样她才能逃出去?就那个人,怎么可能,你白费心思了!”

云闲和乔灵珊正屏息听着,骤然,地牢中光线一亮,原是那仲长尧伸手,指尖飞出一道黄符。

那道黄符上头写着玄妙字迹,直直贴在婢女的咽喉之上。

真言符,仅对修为远低于自己的人有效。

看来仲长尧此行,还当真是做足了功课。

“姑娘,你既然说是你放火烧了宫殿,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烧的?”

出乎众人意料,本以为真言符起效,婢女至少会支吾一番,她却想都没想,咬牙切齿道:“我就是冲着唐无可去的。”

四周霎时一片寂静。

“我就是见不得她分明养尊处优,含着金汤匙出生还成日自怨自艾的样子。外面多少人,连口饭都吃不起,要跟狗抢食,累的没地方睡,露宿街头。她坐在所有人头上,过着那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还要觉得自己不幸?多的是人想跟她换。凭什么??她凭什么不开心?!她凭什么!”

“她活这二十年,把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全享尽了。”婢女抬起头来,面上隐隐有纵火那时的疯狂:

“若真觉得不幸,那就滚出去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不幸!!”

云闲都从地牢出来了,耳边还响着方才那婢女怨怼的话语。

她将方才得知的消息告知众人,乔灵珊在旁,纠结道:“好吃好喝养尊处优但只能活二十年,和苦巴巴劳心费力地活一辈子——还说不准会在什么时候倒霉就突然死掉了,还真是有点难抉择。”

那婢女的怒火能理解,但郡主的不开心也能理解。

无论是谁,看着比自己过得好的多的人还成日一副怏怏不乐之态,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总归都是有些恼火的。更何况那婢女更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全天候都待在一起,躲都没法躲,听方才的语气,更像是负面情绪忍无可忍,终究突然爆发了。

郡主的不开心也是自然。没谁规定过得好就不能不开心,特别是过不久还要跟那八十岁魔尊老头大婚。她在很早之前便几乎能看到自己的结局,又怎能开心的起来。

仲长尧似乎换了身衣服,悄然无声地没入了街道中,看上去是想好好调查,但云闲总觉得他是担心又被即墨姝不小心看到,挨一通好打。

柳絮看着仲长尧的背影,纳闷道:“他在四方大战时,人气很高么?”怎么看不出什么招人爱的点。

“不算高,但也不低。”风烨道:“主要是很有些女修喜欢他的样貌。”

“样貌?”柳絮越来越不懂现在之人的审美了,弱柳扶风病歪歪到底哪里好看,“看上去感觉有些影响生育。”

云闲:“……”

乔灵珊:“有件事我一般不跟别人说。其实,仲长尧三十岁之后……”

为了不引人注目,云闲一行人也改换了衣着,将武器佩剑什么的都藏藏好——风烨的古琴被迫放在了那间小茅屋里,小奶狗得了新玩具,趴在上头玩得开心,也就不惦记咬人了。

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屋漏偏逢连夜雨,众人走到半路,城门口又乌泱泱进来一行人马。

这阵仗可比云闲那戏班子可大多了,一眼看不到头,竟是连遮掩都不遮掩,刀啊枪啊剑的到处佩着,穿着一个比一个奇怪,很显然是群修真者。守卫拦无可拦——反正也压根拦不住,连忙叫人去禀告皇帝。

这群修真者进来,修为各异,还都挺高,几乎都在金丹八层以上,只不过放在唐灵国,目前就没什么用处了。

云闲听他们正不避人的交谈:

“这便是唐灵国?当真感受不到天地间一丝灵气,果然奇异!”

“如今悬宝阁广发任务,悬赏天下,也不知我们后面还有几个人会来。”

“你是看到悬宝阁任务才来的?我是门派长老告知的,说让我来见见世面。”

“不管了,我们一定是最早的吧?赶紧搜查一番。四方大战的魁首被人抢了去,这出名的机会可不能再放过了。”

“那分神期魔修当真不在?”

“不在,肯定不在。悬宝阁说他最近领地又出了问题,跟另一个妖杠上了,正焦头烂额呢,哪还有心思来这里?放心放心。”

吱吱喳喳,一片热闹,好似来观光。

风烨道:“看来,是悬宝阁对外公示任务了。”

天阶任务出世,自然会引起一波骚动,有这么多人来也可想而知。云闲甚至在里头看见了不少四方秘境里见过的熟悉面孔,心想,小姨果然考虑周全。

她自来了东界,刀宗的人也不一定就这么放弃了,说不准又要来追杀,现在唐灵国内这么多修士,没几个不认识云闲的,刀宗又想下什么黑手,也要掂量掂量一番再做行动了。双重保险,顺便还能分散视线。

更何况,她比这些人提前了好几天来到唐灵国,也正好可以占得先机——

云闲:“……”这样一想,好像提前几天来到这,除了占得薛灵秀的一百两,其他屁也没占到。

堂堂四方大战魁首,怎么会混成这样?

也不知萧原是不是高估了她的脑袋,总之云闲现在时间紧迫,需得早日行动。

自然,在行动之前,云闲又找了个僻静角落,将储物戒中那条云闲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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