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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闲贱兮兮道:“灵珊,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睡觉也会磨牙?”

姬融雪羡慕道:“你们感情真好。我都没和别人一起睡过。”

乔灵珊涨红了脸:“……我哪有啊!!”

也不知她否认的是睡觉磨牙还是感情好。

叽叽喳喳,薛灵秀真是再也无法容忍这堆熊孩子每次都拉小群当面传音的行为,怒道:“现在连笑面佛陀都没见到,就开始放松了?都给我认真点!”

耳根瞬间清净了。

“你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正好撞上了后日佛陀亲自为具德上师举行葬礼。”老奶奶一路将一行人带至了最后一道房间,又絮絮叨叨道:“只要受了佛陀广泽,离开悟也就不远了。只要,你们这两日不要犯错,千万不要犯错,就可以入殿一同见证……”

云闲惊鸿一瞥,发觉路过的隔壁房内一片死寂,窗边的影子仍是微微晃动,似乎在固执地看着路过之人。

终于,老奶奶将尘封的门打开,道:“到了。你们这几日,就暂且住在这里吧。”

薛灵秀的脸色顿时比方才一进来时还要难看个千百倍。

不为别的,因为这屋内实在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比云闲一开始去四方大战住的那破院子也是不相上下,平分秋色,四处都是蛛网灰尘,除了一张三条腿的破桌,两三个蒲团,地上一张大通铺,连个被子都没有,除此之外竟是家徒四壁,比云闲刚睡醒的脑袋还要空荡荡。

“等等,奶奶。”云闲上前一步,愕然道:“我们,全部都住在这里?”

老奶奶茫然地用黑眼眶看她:“怎么了?是地方不够大吗?”

通铺自然是够大,云闲在上面滚三圈都滚不到尾。

“虽然我不是很在意这个,但是。”云闲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一旁的风烨,道:“我,女的。他,男的。按理来说,是不是不能一起住。”

就算是佛庙中,比丘尼和和尚也是不能同吃同住的,这是规矩。

老奶奶并无迟疑:“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何必在意这个。”

“……好吧,您说得对。”事急从权,众人不分散也更利于行动,那还正好,云闲看了眼已经开始皱着眉头狂做卫生的薛灵秀,道:“奶奶,明日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她现在已经发现了,这类人的一个特点。

那就是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相当亲善,也不会对你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但想要说服她们,绝无可能。不是因为固执,而是因为在她们的观念里,她们所说的话就如同人要喝水一般自然,天地运行之法则,若是云闲要去跟她再多加解释什么“三岁不同席”,她也会用慈祥的眼眶看着自己,觉得这孩子真是说什么傻话。

老奶奶贴心地将烛火点燃,手持拐杖,站在门前,烛火明灭,摇动着她身后矮小的黑影:

“每日清晨,都有佛钟响起。”她的神色似是变了,又似是没变,语气陡然生硬道:“在三声佛钟没响起前,禁止出门。”

黄昏也逐渐被侵蚀而进,六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忙前忙后,终于把它收拾到能躺下休息的程度。

其实,如果薛灵秀不在,其余五个人大概不会做这个活。脏不脏的再说,大不了坐下来用衣服披着凑合一晚,修真的人几晚上不睡觉又不会出事,只是薛灵秀此人眼底容不得一粒沙子,甚至不收拾干净不让云闲坐地上。

大通铺也用他储物戒里的布料铺过了,云闲叹口气,坐下,还是不懂。

“祁道友。”云闲道:“这佛钟有什么讲究?为什么非得要响三声佛钟方能“出门?”

“斋粥下堂、参禅完毕、早晚巡视或吃茶下床时,钟鸣三声。”祁执业想来也是一路思索良多,道:“但没听说过有不让出门的惯例。”

云闲说:“那看来,我们得找机会出去了。不过我看,这门也没从外面锁起来啊?她若真不想让我们出去,把门锁了不就好了。”

乔灵珊蹲在地上,把边边角角铺好,“门锁了你就出不去了吗?哪怕是铁门你都能啃个洞出去,老说这些。”

云闲:“……”

乔灵珊似乎还在记恨自己戳破她睡觉磨牙一事,现在说话极富攻击性。

外面的油灯骤然熄了,天地间黑暗一片,似乎是到了该就寝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怎么回事,这平房就隔着一道薄薄的墙板,隔音按理来说很差才对,隔壁住了这么多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难道晚上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薛灵秀在油灯下看见云闲挂在剑柄上的外衣,又是额角一阵青筋跳动:“就一天,你把它弄得皱成这样??”

云闲睁眼说瞎话:“它本来就是皱的啊!你赶路赶了一天,衣服能不皱吗?”

薛灵秀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看。平整如新,毫无灰尘。

“……”云闲昏迷过去,“我先睡了,晚安。”

不管如何,先躺下吧。六人齐刷刷排排躺好,依次是:

云闲、姬融雪、乔灵珊、风烨、薛灵秀、祁执业。

虽然按照这样分,右边那两位肯定现在神色臭如狗屎,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先将就一下了。

云闲把手交叉放在肚子上,道:“来吧,诸位都来谈一谈今日所获。对了,循序渐进,先别说太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有人害怕。”

“隔壁的那间房屋,里面的人全是死的。”祁执业平铺直叙道:“影子晃是因为吊在了悬梁上,我没察觉到活人的气息。”

姬融雪:“……”

云闲感觉姬融雪在不着痕迹往自己这边拱,被窝一下子暖烘烘起来,充满了干爽气息,苦笑道:“……什么时候死的,能看出来吗?”

薛灵秀的声音近了些:“很新鲜。”

“也就是几日前了。”云闲思索道:“听那堆小孩的口气,似乎是说最近经常有人进来。合理揣测,是乾坤城最近失踪的那些修士,可能便是吃了风花然后便被引到这里来的。”

姬融雪趁乱拱到云闲旁边,心情平复不少,静静问:“头悬梁?能看出来是自己吊上去的还是别人吊上去的么?”

薛灵秀简短扼要道:“我要先见到尸体才能判断。”

“你若要看,我明日把门劈了一起去。”姬融雪对尸体的接受能力比对老奶奶高多了,沉吟道:“方才她说,‘不犯错’就可以参与后日的具德上师安葬会,如果属实,我们便可以在那里见到笑面佛陀本人,确定究竟和明仁前辈有何关系。”

乔灵珊说:“祁道友,具德上师是什么意思?”

祁执业已然成为佛门词典大全:“以真实菩提心行利益众生,且无犯一百二十八条邪恶见和错误知见的僧侣。”

云闲:“有没有浅显易懂的说法。”

祁执业简单粗暴道:“不能犯错,方能有此冠称。”

不消说,就祁执业这样的,犯戒如流水,连头都不肯剃,肯定是不行了。一般能被称作上师的,都是德高望重且令人心服口服之人,自己若是都会犯嗔,又如何去教导别人佛法。

具德上师的葬礼?

屋内一阵沉默,就在这时,祁执业又冷不丁道:“一路进来时那些村民,有好几个不是人。”

姬融雪:“……”

她受够了这一切。

“不是人是什么意思?”云闲淡定道:“若是灵体,我不会看不出来。”

“不是灵体,近似灵体。”祁执业沉下神色,“我能分辨本源佛气,就相当于,那些人像是用佛气构建出来的幻影,只会按照单一指令行动。若是跟着这些幻影回家就能发觉,他们只会一动不动站在墙角,等到次日再按同样的时间出行。”

“为了什么?”

“不知。”

这种行为费时费力,对修为要求相当恐怖,笑面佛陀能用自己的本源佛气创造出这么多个栩栩如生的虚影,还能不断维持这个结界内的运转,当真应了这句话。

至少在这个领域中,她是绝对的掌控者,君临天下。

寂静中,薛灵秀看见一道身影坐起身,云闲蹑手蹑脚地把宿迟给的那双地阶防御小袜子给穿上了:“…………”

他真的受不了云闲了。她刚才洗脚了没有??不,好像连手都没洗……脸都没洗!

云闲穿好袜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躺回去,道:“那明日我们先按照老奶奶说的去做,熟悉一下场所,次日,再参加那葬礼。不过,她说的‘不要犯错’到底是指什么……让我不要犯错,至少先告诉我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啊。”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什么粗糙的东西轻轻剐蹭了一下。似乎是草纸的边缘,被压在铺盖下方,随着她方才的动作挪了一些出来。

“嗯?”云闲下意识伸手去捞,还当真捞出来了几张写满了凌乱字迹的粗纸。姬融雪和她离得很近,也发出了类似困惑的声音,“第、一、日。”

她伸手,指尖火光一闪,终于,在场的诸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字迹的内容。

【第一日】

【不知不觉怎么便到了这个地方,幸好和我的同伴一起。老太太跟我说放宽心,只要不犯错,待一个月后具德上师的葬礼结束了,我们便可以回去。奇怪,难道这是什么奇异的村子,在特殊时期只让进不让出,免得仪式秘密泄露?当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确可能会有这种事。我先记下来吧,免得我这大马虎又忘了。记住,钟响三声方起身,夜半绝不轻开门,一人独自莫观月,双双进庙需虔诚。只是,前面那句我还明白,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