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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荣红话音落下, 一时之间无人敢动。

猜忌、犹疑、蠢蠢欲动,如同落入了一锅滚水的热油,一下子便在人群之中扩散开来。

云闲低声道:“姬尚怎么还躺在那里?”

薛灵秀还是没想明白:“不是,所以狗屎是为什么?真的就是顺手吗?她因为那些话反而怒极杀人?”

“薛兄, 你别想了。”云闲艰涩道:“其实姬姨姨虽然不太好说话, 但行为处事已经算很有条理了。她就是,可能, 有些时候没想那么多……”

云闲心想, 作为一个医修,薛道友精神状态一直是健全人的代表, 现在连续遭受三波轰炸,人生观受到了剧烈冲击, 看来脑子是暂时不够用了。

祁执业微微蹙眉,道:“不如说,为什么姬尚愿意将自己的力量全盘交给南荣红?这对南荣红有好处, 对她有任何好处么?她得到了什么?”

能做到这种地步, 定是签订了即墨姝曾说的“契约”。

风烨理所当然道:“得到了裘漠的尸体啊。”

众人:“……”

风烨被诡异的眼神看着, 连忙道:“我是按照, 她的思路来想。她一直爱的不就是想象中裘漠的样子么,现在侵占了裘漠的躯体, 合二为一,裘漠再也不会说她不爱听的话了。这难道不是好处吗?”

云闲对此不做评论, 问道:“大小姐,你怎么看。”

姬融雪道:“……是她会干的事。”

大小姐官方认证,风烨可能说的有道理。但对姬尚来说, 任何事只看结果, 费心去猜测动机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她的动机, 常人几乎猜不到。能猜到的,可能状况也已经不是很好了。

“重要的是。”祁执业金眸看向远处南荣红浴血身影,眉峰隆起,沉声道:“现在,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裘漠的灵识,彻底散了。”

南荣红站在锻体门大殿的废墟之上,身后风雨雷电反倒终于平静了下来。或许,比起平静,更恍如死寂。

她用这将近三十年的时间,汲汲营营,最终达到了她的所有目的,大获全胜。

毁她前程的南青霄和杨长老死了,装聋作哑作壁上观的父母自食苦果,到头来捞了个水中月镜中花,两手空空,损兵折将,从繁盛宗门一步步沦为只能向上讨好的无能附庸。拖她入泥潭的裘漠也死了,重伤折磨,死得像一场轰轰烈烈的笑话,执念未消,死后也照样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十大长老被杀了三个,剩下的生死也在她一念之间,三十二管事更是两股战战,不敢抬头。

云闲恍然间想,丧宴能请到这前所未有的四界宾客,是不是也是南荣红暗中授意。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都引以为戒,不管她死或是不死,最好说到她的名字都要脊骨生寒,都要汗毛直竖!

南荣红太明白了。对这些人而言,讲道理没有用。只有恐惧,才是最有用的良药。

忘尘门彻底被她毁了,锻体门却还留着口气,而现在,她说,要将这口气渡给别人。

即使上层大换血,内外门弟子们仍是一支锋锐无比所向披靡的军队,虽然不知她究竟是以什么方式破解开掌门印上的限制,但这对在场的任何人都是一次绝不能放过的机会!

更何况,不论南荣红的复仇是正义还是非正义,以牙还牙还是太过火,现在尘埃落定,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确联合了入魔之人,她的确驱使了这般力量!魔是四界公敌,她已经将自己放在了众人的对岸。

乔灵珊凝重道:“他们好像都想试试。”

云闲低声道:“只是,平时试试不会掉块肉,这次试一试,说不定真要缺胳膊少腿的啊。”

废墟之旁,裘丹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神色惨白。裘卓欣喜之后便是晴天霹雳,现在听南荣红这般说,不可置信道:“娘,你怎么能这样……”

南荣红道:“我能。”

裘卓失控咆哮:“为什么你宁愿把掌门之位给别人,却不肯给我?!”

南荣红看着他,像是看一只虚弱的雄狮,冷冷道:“你要,就来拿。没本事,就闭嘴!”

锻体门弟子们骚动起来。铁蛋站在最前方,面上仍是不为所动,仿佛事不关己。

“贺师兄。”有人焦急道:“现在这样,要怎么办?”

难道自己这群人之后便要追随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吗?!如果非要这般,那是不是掌门也无妨了,他们只信服姬融雪,谁来了都不行!只是,他们信服并不足以让姬融雪登上高位,没有掌门印,要如何桎梏长老和管事,还有那大大小小的附属宗门?

铁蛋仍是看着姬融雪,道:“等。”

众人之中,终于有第一个吃螃蟹的缓步而出,面白无须,长相不如何,手却好看地突出,沉声道:“南夫人,那便献丑了!”

云闲看不出这是什么门派,问薛灵秀:“薛兄,这是什么功法?”

薛灵秀还在回忆,祁执业在旁边道:“杂鱼一条,不用想了。”

“……”也是,在这种场合能第一个出来的,不至于是倒霉蛋,但也绝对捞不到什么好处,更像是一个探路石。

南荣红站于原地,轻轻一笑,起势。

“来!”

大雨滂沱,转瞬间又是泠然雪空,众人的视线汇聚在这简陋破败的临时擂台上,恨不得将南荣红的动作一一拆解。

薛灵秀虽然了解的很多,但此次来北界,做得功课更多是锻体门,对忘尘掌法并不算非常熟知。只觉南荣红身形飘忽诡谲,可每次一旦出掌,便是掌掌到肉,沉闷声响不绝于耳。

哪怕刚开始还有些生涩,有些凝滞,后来也越来越圆融,越来越得心应手。她仿佛一瞬间便跨越过了这三十年的空窗,只消再度踏上擂台,当年的武痴便再又出现,刺穿层层叠叠的面具,露出其下罕见的真实来:“再来!!”

“她的掌法,和忘尘掌法大致相似,却又不同。”薛灵秀道:“即便是南青霄,也未曾有如此威力。”

云闲正专注看着,就发觉宿迟睁眼了。她道:“大师兄啊,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样真的让我很担心。”

宿迟道:“我没事。”

云闲:“你到底是‘没事’,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事’?”

“……”宿迟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道:“后者。”

但不等云闲再追问,他便道:“刺掌,八字掌,仰掌。掌法脱胎自忘尘掌法,却不同。她与人斗武,会拆解他人招式,再加以改动,你要学——注意看。”

云闲就光顾着看他睫毛上的雪了,连忙转过去,就看见那个倒霉蛋被南荣红一巴掌打出擂台外,瞬间吐血,鲜血将白雪染的一片赤红。

宿迟道:“看到了么?方才那掌。”

云闲答得牛头不对马嘴:“看、看到了。很厉害。飞得很高。”

乔灵珊都听不下去了:“云闲,你认真点。老盯着宿师兄脸看干什么,他脸上又没掌法!”

宿迟:“……”

薛灵秀:“咳!”

云闲叫苦连天。她哪是看脸!她没在看脸啊!大师兄你耳朵红什么,这是误会!!

下去一个,又来一个。

南荣红自然是来者不拒,神色一厉,便又是重招出手,掌印变换,直直印在那人胸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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