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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来的太突然, 云闲一行人一下子愣在了妙手门之前。

“不是你发的?”乔灵珊道:“那是谁?”

“不是薛道友发的也好。”风烨小声道:“当时看这血书,我还以为薛道友是大出血了呢,多吓人。”

薛灵秀:“……我就算再大出血也不会写这种没格调的东西。”

宿迟沉默不语,只是抬眼看向那头的天际。

春季的南界一片温软, 路边迎春已开, 四处都是柳絮花香,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但似乎有什么脏东西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了。

那边的小侍还在探头探脑, 闹了个大乌龙, 薛灵秀无奈道:“你们收到这个就立马过来了?有没有好好跟萧前辈她们说?”

“有啊。”云闲道:“娘亲和小姨都叫我小心点呢,说防止我被骗, 所以没给很多钱。”

众人:“……”

怎么总感觉这个因果关系有一些倒置了,但又很有道理。没钱就不会被骗。

“罢了。”薛灵秀温声道:“来便来了, 我也不是招待不起。更何况,最近南界的确有些怪事……我本就打算要修书一封告知你们的,既然来了, 就当面谈吧。”

薛灵秀身后跟着一大堆小侍, 把众人一路引到妙手门内中。

一路上, 鸟语花香, 青山流水,亭楼妙阁, 就连普通的屋檐,都散发着常人难以直视的灵石气息。要说富, 刀宗垄断北界这么多年,钱财虽不能与妙手门相比,但也绝对在宗门建设上下了血本, 只是, 妙手门看起来就是比所有门派都要有底蕴。

因为刀宗花大价钱是为了宗门大阵。妙手门花大价钱, 极有可能只是为了让假山上的流水向上流,形成飞瀑流漱之玄奇景观。

又到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环节,剑阁三人组东看西看,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很好奇,薛灵秀有问必答,答到后面,小侍都听不下去了:“云道友,你直接问我便是了。”

看来四少爷是当真很喜欢这一行人了,平日里别说解答了,多问一句都不会答的,只会春风拂面地让人自己多看看,无事无事随便叨扰,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初来乍到,一行人都有些拘谨,云闲观望半天,倒是没见到门派的练武场——或许在妙手门该叫练医场?不由困道:“薛兄,弟子们平日都在哪里授课?黎前辈可还好?”

“三姐无事。今日,大抵是轮到她带草药课,出去采药了吧。”薛灵秀道:“弟子们分为四批,每一批由不同的人教导。你想看?”

云闲道:“随便看看。”

薛灵秀往后看,对上两双好奇的眼,他无奈道:“没什么好看的。”

“看看吧。”风烨小声道:“我还没见过医修练习哩。”

薛灵秀无可奈何,只能足下一顿,把一行人带到了练习所在,云闲还在想,妙手门当真地大物博,就连练习的地方都比其他人要豪华僻静,就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救命啊!!杀人啦!!!”

乔灵珊一惊,薛灵秀习以为常道:“无事。只是,他们今日在练习扎针。”

妙手门弟子的衣着真是一流的青绿,看上去宛如一排大葱,现在正两两结对。

只不过,不是拿针互相斗法,而是一个负责扎,一个负责被扎。

“你到底会不会啊?!不会换我来啊!!”

“吵什么吵?!越吵,就越不准,越不准,你就越疼。闭嘴了!”

“嗯?为什么还没有流血?按理来说,此时应该有黑血流出才对啊?”

“这位师妹,你扎的是自己的手……”

后方是各种穴位脉络图,密密麻麻,看得人快要头晕。

“要培养出一个医修,是很不容易的。”薛灵秀道:“三年奠基,五年入门。至少八岁就要上山学艺,十六岁方能出宗。”

云闲道:“十六岁出宗,便可以自立门户了?”

“想太多。”薛灵秀缓缓道:“十六岁,便可以去外头的医馆给人当学徒了。妙手门桃李满天下,想找到一个愿意带着的师父不难。当学徒四年,便可以暂且试着独立诊疗……”

“停、停、停。”云闲道:“所以,意思便是,八岁开始学医,至少得要二十岁才可以给人治病?”

“不然呢?”薛灵秀道:“人命关天,没学到入门,就敢往人身上下手,那便不是在用医,是在造孽了。”

那头的众弟子远远看见薛灵秀,皆行礼。

南界的行礼姿态也较有不同,右手微微置于左肩上,掌心对心,俯身行礼。看起来当真是极有风度,不愧是礼仪之乡。

只是那小师妹急着行礼,忘了给自己止血,顿时血飙一地:“啊啊啊啊!!”

“啊!!师妹!!!”同门痛心道:“血迹渗入地面极难清理,下次可千万不要再如此马虎了!”

云闲:“……”

你们同门之间的情谊怎么如此塑料的吗?

风烨不解道:“这般互相练习,会不会太耽误时间了?为何不请人来?”

看大家都是下了狠手的,一扎下去少说两三天不太能行动,以妙手门的财力,自愿请其他修士前来帮忙不是更好么?

“不行。”薛灵秀果断道:“要试,只能在自己身上试。医者必先自医,这是祖训。”

更何况,说是自愿,开了这个口子,谁又知道究竟是不是自愿?

……

就这么移步观花,走了将近快一柱香,云闲都快走累了,才终于看到远远的大殿轮廓。

“薛兄,你们平时也就这么干走么?”她道:“难怪大家都看起来这么瘦。”

薛灵秀道:“平日有马车。不过,不是你说要看的?”

云闲:“看够了,看够了。”

众人寒暄完毕,便还是由不住要挂心那血书之事,以及薛灵秀所道的怪异之处在哪里。

一行人尚未进殿,就有小侍匆匆上来,道:“二掌门和祖奶奶还在吵架呢,四少爷,你要不要先回去?”

隔着一道门,里头便传来怒声:“你简直不可理喻!!”

小侍说着,视线却看向薛灵秀身后一行人,想来是在顾忌这个。

“不必。”薛灵秀道:“我正想要说此事。”

看里头吵嘴吵得如火如荼,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薛灵秀便站在门前,将事情一一告知。

原来当初他在刀宗收到那封信后,沿路赶回妙手门,发觉黎沛的确闭门不出过一段时间,只不过那是误诊,她身体平安无恙,而问题是,妙手门和灵虚门的矛盾是愈来愈严重了。

虽说此前两门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但也不至于要到举宗上下不死不休的程度,在路上碰见了顶多互相翻几个白眼啐几口,明面上算得上是相安无事,只不过就近几个月,灵虚门的气焰一下子便陡然嚣张了不少,时时挑衅,甚至还在宗外医馆直接与妙手门医修起了摩擦。

人家因病而死,家人伤心欲绝,讲究的便是一个入土为安,结果灵虚门这缺了老鼻子德的门人专趁月黑风高去医馆里偷尸体,偷了两三次之后被防住了,就更缺德地跑去掘别人坟,一掘掘三代,上阵父子兵,本是同坟出,相煎何太急。

这就是虽然灵虚门人数不多,实力不强,但所有宗门都不想粘上他们的原因了。

虽然不强,但足够缺德,足够不要脸皮,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想打死不仅要费心费力,还会给自己染一身臭气,烦都烦的要死。

祁执业听的眉关紧锁,嫌恶之色溢于言表。

“虽然是很下三滥,但是这和妙手门直接关系不算大吧。”云闲困惑道:“掘坟,难道他们专盯着妙手门治过的患者去掘?小胳膊小腿忙的过来么,南界医馆遍地开花,能找到一个没被治过的才难得。”

“主要是,一月之前,我宗内一位管事的遗体被窃走了。”薛灵秀叹息道:“原本他就死于疑难杂症,病后同意将遗体交于妙手门研究解法,以福泽后人,但……我也未曾料想,在门内竟然也会被偷走。”

乔灵珊愕然道:“门内??被偷走?!偷去做什么?”

谁好大的狗胆?!

“是。”薛灵秀头疼道:“这般遗体,妙手门都是放于寒库之间严加看管的。但,我其实并不觉得这是灵虚门所为。”

灵虚门要是真有这个上天入地的能力,从前还何苦天天藏头掩面遮遮掩掩,以这群人的个性,能忍得住?观上次在北界围杀他的操作便能看出,灵虚门一个个炼死人骨头炼的脑有缺损,不可能蛰伏如此久,只为偷窃一位管事的遗体。

这反倒让他想到,回南界之前,在刀宗那封凭空出现的书信。

直觉告诉他,这二者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这便奇了。”云闲勉强动了动三个月没用的脑袋,道:“照你所说,灵虚门最近一直在以偷窃遗体来挑衅妙手门,管事的遗体便凭空消失,但薛兄又不认为这是灵虚门所为,所以,是灵虚门在为幕后之人打掩护,还是这个人在趁着此事混水摸鱼?”

薛灵秀道:“尚且不知。”

他看上去焦头烂额,祁执业冷眼看他,半晌道:“若只为此事,那找到肇事之人,不就一切罢休。”

“若只是为此事,我也不必如此头疼。”薛灵秀抬眼看向大殿之内,众人说话期间,内中争执声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更加激烈,依稀能听出,是一位年轻女修和老妪的声音,但老妪中气十足,吼得那叫一个声如洪钟:“此事便是如此!黎二,你休要阻拦我!!”

她口中的黎二声音柔和,尾音狭长,道:“祖奶奶,此事交予我和大姐便好。”

“什么交予?你们会认真处理才有鬼了!!”那老妪勃然大怒道:“说了多少次了,这绝对是灵虚门做的!!你不去,我去!看着吧,我今日便要将那群丧尽天良的狗崽子斩于扇下!!!”

薛灵秀道:“……我简短介绍一下吧。”

妙手们目前有三个掌门,职责不同,便是薛灵秀的大姐、二姐和三姐了。三姐黎沛算是云闲的熟人,当初四方大战她便是南界的监察人。目前在大殿中大发雷霆的这位老妪,是当今妙手门辈分最高的祖奶奶,已经快要一百五十岁了。

一百五十岁,在妖族,或许算不上多大。但在人族,已经相当难得了。主要是一百五十岁还未到寿数的,要么是风烛残年,要么就多半已经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而黎祖奶奶如今还能如此精神矍铄地在大殿中咆哮,实属不易。

而这位倒霉被偷走遗体的管事则是祖奶奶的一个远房亲戚——不管如何远房,但毕竟是小辈,被如此折辱,到现在尸骨未安,她自然是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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