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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被逮出来还好, 一被逮出来,人群中方才被煽动的好些人就显得非常愚蠢了。但这些人生性如此,从来不打逆风局,立马转进如风道:

“果然是有阴谋!妙手门悬壶济世这么多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现在是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质疑的吗?”

“把他们的假面皮都撕下来!谁知道这下面藏着什么鬼!”

“呵呵,在下早就发现了。方才只不过是顺着这位和尚小哥, 帮助把这些居心叵测的人给抓出来罢了, 呵呵。”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林夕都给看愣了。

每个一手撑天的大宗门, 哪怕不慕名利如佛门,修士们私底下口中还是外号一大堆。比如秃驴, 比如倔根,更别提收钱看病斤斤计较的妙手门了。平日里“死要钱的”、“抠大葱”没少叫,从未像现在这般, 风评这么好过。

那三人眼看事情败露, 转身便逃, 众人人多势众, 就要揪着衣领拿下,怎料黑光一出, 直接见了血,吓得人下意识直往两边躲。

看个热闹而已, 谁想真的身先士卒,身上给捅出来几个血洞啊!

“不必追。”薛灵秀对祁执业传音道:“无非是魔教手下几个小喽啰。”

祁执业沉沉道:“不。其中有一个是人族。”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终于又平静下来。但众人尚未离去, 抓了煽风点火的几个人, 看样子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有人向前一步,问道:“林姑娘。方才你说,此人发狂是与北界小石镇灭门案同出一源。可众所皆知,是那散修意志不坚定,被魔乘虚而入方才入魔,并未听说他此前有服用过类似药物的消息啊?”

“还有地上这人。”又有人道:“方才那人不认识他,我可是真认识他的。早先时候因为在外寻衅被人斩断好几道灵脉,修为不得存进,之后便总是在街上游荡,喝酒闹事,看上去本来就没有多正常。只用他来证明,是不是太牵强了?”

林夕刚想回答,便想到黎建业此前嘱咐的话。

“事关重大,现在南城水路已封,魔教蛰伏作乱一事最好不要让民众知道,免得自乱阵脚,人心惶惶。只要告知严重性即可。”

她暗暗想,别说不让他们知道了,魔教搞这些东西,全程都是由灵虚门出面,现在即便是说,也不会有几个人信吧。

林夕定了定心神,朗声道:“从未有人出来承认过,只有意志不坚定,才会入魔。我们能够看到的,都是被魔侵扰已深的,如此狂乱之态,自然看上去意志不坚定。但佛门的明仁前辈,如此天纵奇才,一步行将就错,不也照样中了招?难道在座的各位,觉得自己的意志力要比明仁前辈还要坚定数倍吗?”

这话说的,谁敢承认。

“可我当真未曾听过,吃了补药,便就有可能入魔了。你有证据证明,这东西便和魔有关系么?”又有人豪气道:“明仁入魔,为祸人间,是在害人。可我修为提升,把握在自己手里,看到魔修,不照样上去把它捅一个对穿?”

他说的豪气万丈,周遭不乏赞同之声:“南界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几个魔族。突然来这么一出,很奇怪好吗!”

“我果然还是觉得,这是妙手门的商业斗争。你看,那边的小薛公子,腰带上公章都不敢带出来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薛灵秀差点把扇骨捏碎:“……”

他什么时候把公章挂在裤腰带上面过?!很没品味好吗!

“诸位……”林夕当真是不知要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了,难道要现场捕捉一只魔来?“掌门说过多少次了,根基是没有办法提升的!如此掠夺之道,移花接木,难道当真会变成你们的吗?亲眼看看吧,你们吃下去的都是什么东西!”

她如法炮制,将那用于掩盖气息的清香草木全都剔去,顿时,掌心内只余下那凝露一般的恶臭物质,内里还混着点又绿又黑的什么发霉玩意,看起来当真是恶心至极。当场,人群中的面色当真是七彩斑斓,有人就差当场呕吐了:“这什么气味啊!!”

云闲最怕的就是这种要和人讲理的场合,在旁边看了半晌,已经开始替人心累了。虽说这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要对谁负责,所有的“我可是为你好!”都带有一点自我感动成分,但难免还是使人生出一种愤慨之情,很想当真如祁执业所说一般,管他们要怎么样。

但祁执业只是说说,她也只是想想。毕竟,要当真不想管,她也不必如此东奔西走累得像狗了。

风烨察言观色一向是很强的:“看这个表情,用过的人不少啊。”

“我就想肯定有人屁股是歪的。”乔灵珊愤愤道:“发现可能不对了,就开始想拉人下水。”

毕竟这世上,自己过得不好也不想别人过得好的人还是很多的。

“……罢了。”

薛灵秀看着那头还在奋力解释的林夕,叹道:“能听进去的,自然不会用。听不进去的,怎么讲都能找到理由。且看二姐那边消息如何吧。”

“……”

偏远的草屋中,青禾正在锅炉上头煎药,门前有几个同龄孩子匆匆跑过,道:“青禾!去不去看热闹?听说城中心围了好多人呢,不知道是什么事!”

青禾微微朝外探头看了眼,道:“不去了。我帮我娘煎药。”

脖颈前的小长命锁没了,应是被摘下来收好了,小小的屋子里充斥着浓重药味,是年复一年沾染上的,渗入了每一个角落。

北村这儿本就是南城最众所周知的穷人区,这屋子更是破败得惊人,路过不注意看都不会以为内中还有人住。妙手门挨家挨户敲门都不会往这儿多走一步,毕竟这儿的人根本不会奢望成仙,只奢望能做人。

“青禾。”病弱女子从床上微微抬头,道:“发生什么事了?”

青禾道:“没事。娘,喝药了。”

女子顺从垂头喝药,喝不到一半,便抑制不住地喘咳,药碗颠簸,洒落出漆黑药液,青禾连忙扶住药碗,嘴唇微抿,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那洒到地面的药液,黑白分明双眼中露出一些心疼之色。

这可都是娘亲编竹筐换来的。

女子道:“你不必顾我,出门去玩吧。”

青禾摇摇头:“没什么好玩的。入门考核就在最近了,我再多练一练。”

女子摸了摸她的头,微微叹气。

夫君死了也有五年了。她的天生顽疾愈发严重,只靠喝药续着。青禾这些年跟着自己这个娘,分明十二岁的年纪,看上去还跟七八岁一般瘦弱,她不是不想一走了之,只是青禾实在太小,没了娘,一个孩子留在世上得有多可怜?

幸好青禾争气,有灵根,还有学医天赋。若是能进妙手门,母女俩之后的生活定会好起来的。

青禾见她不说话,困惑道:“娘?”

“娘没事。”女子枯槁的面上露出些笑意,道:“正好,入门考核前日,便是你十二岁的生辰。到时候,娘有好东西要送你。”

青禾也笑起来:“嗯!”

也不知到底是信了有魔种还是被那东西的真面目恶心到了,连着几天,风平浪静。

妙手门销毁的成仙散都快堆成了山,臭味经久不散,江山住在附近,烦得快要掉毛。

“二掌门还是没有消息?”云闲凝重道:“按理来说,一个灵虚门而已,看上去脑子如此不好,应当用不了多少功夫吧。除非二掌门生龙活虎,一路直捣黄龙,直接打到了魔教本部——我猜蚩尤的分·身肯定在这里。”

薛灵秀道:“魂灯未灭,应当没见到。”

虽说云闲成日说蚩尤也不聪明来壮自己的胆,但至少蚩尤功力深不可测,这要真单枪匹马撞上了,黎霸图想要全身而退还是不大可能的。

“实在不行。”云闲冷不丁道:“我也去灵虚门探探。”

“……”祁执业瞥她一眼,直接戳破她心思:“我看,你是想去找即墨姝吧!”

云闲毫不尴尬:“怎么了?不能找吗?她若是没那个心思,当初就不会给我魔石了。江山,你说是不是?”

江山:“你从我肚子上滚下来。热死了!”

“不行。现在太危险了。”薛灵秀不假思索道:“自然,我知道你肯定不听别人的话。如果非要去,把你大师兄带去。”

宿迟近日不见踪影了一阵,回来倒是又晋级了。只不过听他的意思,此次之后想要晋级,几乎不可能——一般修士听到这种从此断绝前途的判词,多少会食不下咽伤心欲绝一阵,在他口中却自然地好像是“今天吃了粑粑柑”,面不改色,心理素质稳如泰山。

云闲还特意去请教过,他到底是如何晋级的。

宿迟曰:“找个地方把自己插着就好了。”

云闲:“……”

所以到底是要怎么插,头朝下还是脚朝下?教练,这个是真的学不来。

“我当真不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祁执业见她一脸兴冲冲,不由蹙眉道:“还是说你就是喜欢对你不假辞色的?即墨姝是,江山也是,态度越不好你越要贴上去,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风烨弱弱道:“此言差矣。她就没贴过你啊。”

“……”乔灵珊一把捂住他的嘴:“还敢说。不要命啦!”

“我才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云闲深沉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对一辆食铁兽有这么大的恶意?”

江山一脚把她踹下肚皮,云闲头晕目眩,骨碌碌滚了好几圈,被宿迟接到了。

“要去么?”宿迟问,“现在,还是明日。”

云闲:“师兄,你方才在哪里窥屏,怎么都不说话……算了,等天黑吧。天黑会比较隐蔽些。”

“你确定?”薛灵秀蹙眉道:“不管是灵虚门还是魔教,看起来都……”

他没说完,但云闲明白他的意思。好像都比较阴间。

她当机立断道:“那就下午!阳光最明亮的时辰前去!”

出宗之时,黎大掌门还在主殿上处理事务。现在南城看似风平浪静,但情况说不准没好到哪儿去。云闲对此进行判断的根据是黎建业的脸色,她现在眉关紧锁,神色不愉。

作为一派之主,她沉着脸时,的确是相当可怕的。就连黎祖奶奶也不敢再多言些什么了,只小声道:“黎大,现在到底是怎样了……?”

“南城之内,通报上来的恶性相杀之案一下子多了十几件。”黎建业道:“能被劝动的,大部分本就是些心思纯善、较为优柔之人。现在只不过是转到地下而已,这只是个开始,只要源头不除,此事无法罢休。”

黎沛道:“南城向外的水运之路,封也封不了多久了。现在只不过区区数天,那头的商行便满腹怨言,昨日还有人强行冲关,我们毕竟……没有理由去拦。”

说到底,妙手门是南界大宗,但不是军队,更不是政·权,护卫可以,强行镇压,只怕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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