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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还记恨她说你是笨蛋啊?那一看就是开玩笑——】

越夏:【也不能一天都让我动脑子吧!我不想写企划案了,我宁可去搬砖。】

系统:【……】

对自己显然有非常清楚的认知,但同时也有非常低下的自我管理能力。

被小皮鞭在后头抽着,越夏这个星期的产量相当喜人,活生生挤出了比往常一个月还多的量,她本以为粉丝们会在评论区里欢天喜地过大年,但画风却和她所想的不大一样:

【怎么了?咱家里经济出现危机了吗?】

【警告盗号的快点把账号密码还给越夏,不然我马上举报了】

【赌五毛这视频肯定不是你剪的】

【就这?就这样?就这样没了?】

【没事夏夏,瑶瑶捡垃圾养你】

越夏:“………………”

洛泽看着越夏皱着鼻子愤愤不已却仍蹲在工位上加班加点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弯。

主管也看着那边,笑盈盈道:“还是很努力的。”

“哪有。”洛泽轻笑道:“之前还在跟我生气……”

洛泽以前是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绝对客观的,但同样的事情,她好像就是对越夏会有更多的耐心。

主管看着她柔和的神情,但笑不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洛泽接到了来自母亲的信息。

最近的日子让她太过舒心,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总噙着笑意,所以当嘴角缓缓平直时,这一瞬间的转变就显得那样明显。

母亲发来了一长段文字,话语里带着忏悔,说无论如何也想和她再开诚布公谈一谈,希望能约定一个时间。

大伯家终究是大伯家,不是像洛泽一样可以心安理得地说赖就赖,这几天三人被债务折磨得焦头烂额,多少年来又一次尝到了紧巴巴的滋味,尽管母亲努力粉饰,洛泽却依旧在她的文字里看出了隐藏不住的些许怨怼。

但他们从来不会意识到,如果没有洛泽,一家人现在还住在村口自建的小平房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每天期盼明日不要下雨。

洛泽最终还是应了“好”。

可当她按照约定时间抵达餐厅时,却发现除了母亲之外,餐桌对面还坐着个看着挺斯文白净的男人,在看到洛泽时,镜片后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亮了一瞬。

洛泽在不远处站定,母亲在看到她时,立马迎了上来,用一种难以挣脱的力度把她拉到了卡座里,“这是妈妈二姨家朋友的儿子,是做房地产的,一年挣老多哩!今天正好碰见了,你俩年龄差不大,有共同话题,试着聊聊?”

男人儒雅地笑着,摆手:“哪里哪里,十二岁一代沟,我和您女儿都有代沟了。”

洛泽没说话,她看着热火朝天交谈着的桌上,心头竟缓缓生出了一种自虐般的快慰感。

她就知道。

果然是这样。

……果然还是这样。

从小时候就开始,幼小的她不喜欢一个远方亲戚,每次所谓“家族聚餐”一定会避开,父亲和母亲也明知道她厌恶那个眼神总是莫名垂涎的亲戚,但每次还是会把她叫到那张桌上去。

因为要维持表面上的面子,要亲如一家。

后来她学会抗拒了,知道有那个人就不会去,于是母亲开始骗,开始拉,开始用各种方法罔顾她的意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时隔将近二十年,她已经长大了,母亲却还是和往年没有任何区别。

“妈。”洛泽冷静地打断对话,“我不缺人,更不需要你帮我安排相亲。”

“不是相亲啊,就是大家互相了解一下,多条朋友多条路。”母亲笑意一僵,小声跟洛泽道:“我只是担心你不来。”

“因为知道我不会来,”洛泽道:“所以就骗我来?”

洛母:“这怎么能算骗?外人在呢,咱们知点礼数……”

对面的男性一愣,他还真的没想到:“你们之前没有沟通好?”

“知道礼数对我有什么好处?”洛泽站起身,向对方一点头,转身就走:“抱歉了。”

“诶诶诶——”

洛母迅速追了上去,徒留其余众人诧异的视线和一桌狼藉。

洛泽快步向外走去。

即使她不想承认,但来这里之前,尽管99%都是警惕,但依旧有那么微小到忽略不计的1%侥幸:

说不定是真的想通了?

说不定是真的觉得自己是重要的?

说不定是真的打算要修复关系?

但现在,她只觉得无比讽刺。

“泽,你做什么呢?”洛母扯住了她的肩膀,气急道:“你不要面子?当人面就这么走??”

“他四十了吧。”洛泽转身,缓缓道:“你就给我介绍他?”

“四十岁怎么了?你看男人就看表面?”洛母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房地产一年挣多少钱你知道吗?你要是能嫁过去,每天就是阔太生活,还用得着现在这样忙的脚底板打后脑勺?你傻不傻啊!”

“你要是愿意去你去。”洛泽生硬道:“我没兴趣。”

洛母:“你是真的不知好歹,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别怪我操心你,最近小龙他女朋友都吹了,婚事也黄了,惨的很,我不操心你谁操心你?”

洛泽:“黄了也正常。不然留下来帮忙还债?”

洛母猝不及防听到自己不想听的回答,尖声道:“你说什么呢你?!”

人来人往的大街,过路人的眼神在面庞上逡巡,洛泽突然觉得好疲惫,从骨子里泛出来的疲惫。

她道:“我走了,没有大事不要联系我。”

洛母咄咄逼人地又把她掰回来:“你说清楚——”

“妈。”洛泽只平静道:“你现在是在给女儿介绍婚事,还是在拉皮条?”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洛母却像是被戳到了什么内心深处的恐慌一般,瞳孔瞬间缩小,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下贱东西了,啊?!你真是疯了你……”

她甚至对那个侮辱性的称呼羞于启齿,不屑提起,好像多说一句都会脏了自己的嘴。

“也别说的似乎我们有多高贵。”

洛泽注视着她,第一次选择用这样刻薄的话伤害彼此,“她们偶尔还能决定自己和谁在一起,你能吗?你又想我能吗?”

洛母目瞪口呆,颤抖着嘴唇,看她的眼神堪称陌生,逐渐变为不敢相信,痛心疾首。

在她眼里,女儿已经完全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了。

洛泽最后看她一眼,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她离开的姿态依旧不难看,丝毫不拖泥带水,可飞驰在城市的街道里,亦或是无人的公路上,洛泽透过挡风玻璃静静凝视橘黄色的天空,只觉心像空了块般茫然。

情绪像水一般泄露而出,蒸发解离,她把自己抛出世间,只感受到风的鼓动和耳边飒飒之音,直到晚霞满天,直到夜幕西垂。

她停下车,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到了越家附近,抬头就能看到二楼的露台,几个女孩子经常在那儿团着养花种草。

洛泽摘下头盔,扯了一下嘴角。

……可能是最近经常往这条路走,所以肢体也习惯了记忆。

她打开手机,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越夏前不久给她发的消息,她没有看到:

【夏】:锵锵锵!重大晚间新闻!重大晚间新闻!请注意!

【夏】:已知:越夏拟在11月4号和瑶瑶和诗雅共进晚餐,11月5号和时云谏去看男子摔跤比赛!

【夏】:求:洛泽同学,什么时候才有空和我出去玩

【夏】:[小狗叼玫瑰.jpg]

洛泽看着那张呲牙咧嘴的小狗表情包,抿住了嘴唇。

她开始思考,如果以平时的语气,她是该回复什么……不,现在这么晚了,根本就不该回复了。越夏早就睡着了吧。

洛泽站在栅栏外,看着空荡荡的露台,有一支已经过了最佳开花期的红玫瑰,正蔫蔫地垂着枝干,看上去不日就要凋谢。

四周露水重重,凉意蔓延,她感到寒冷,却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直到露台上传来了不远不近的脚步声——

洛泽太熟悉了,越夏穿拖鞋不好好穿,老喜欢趿拉着走路,她顿时僵在原地,刚打算离开,就和露台上探出的脑袋撞了个眼对眼。

越夏满脸睡意,穿着睡衣,迷迷糊糊道:“洛泽?”

洛泽:“…………”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行为了。她刚刚是发出什么声音了吗?很像小偷?

【还真的在啊。】越夏困的时候说话就中听很多,跟系统道:【谢谢统子。】

她本来睡眠质量很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睡得很浅,中间还不知怎么的就醒了,拿着手机坐床上,发现洛泽破天荒地没回她信息。

就算是两人关系最冷淡的时候,洛泽也会回一个句号示意已读的。

【统子,】越夏有点担忧,【洛泽出什么事了?】

系统言简意赅:【现在去一下二楼露台。】

越夏趿拉着拖鞋下来,一探头,就看到了洛泽——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从越夏的角度来看,脸都快僵成一块石板了。

洛泽顿了顿,她只打算待一会就走的,“打扰到你了?”

“没有。”越夏把脑袋探出来了一点,“我本来就醒着,听到声音了,就想过来看看。”

洛泽:“……那就好。”

这场景实在诡异,两人相顾无言,洛泽抬头,只看见越夏平时总是高高束起的长发现在随着她的动作悬悬披散下来,月光在上头泛起柔和的光晕,像锦缎亦像长河。

“一个在高台上,一个在地面上。”越夏突如其来地指了指自己和洛泽,“是不是很像长发公主和王子?”

“……”洛泽因她这充满想象力的说法而不自觉唇角勾起,“反了,被拯救的才是公主,你应该才是王子。”

“不对,不对。”越夏严肃地对着她摇了摇手指,反驳:“公主不需要被王子拯救,公主才要去拯救别人——啊,我有点困糊涂了。”

这是在说什么呢。

洛泽笑了笑。

她没动,越夏也没动,将下巴搁在露台的栏杆上,只是望着她。

月明星河悬,风吹草木动,洛泽喉咙艰涩,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却了解对方一定什么都懂,最终只问了句废话:“怎么这么晚还醒着?”